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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蒯祥问:“这个郦商为报他哥哥的一己私仇,一定要置咱老祖宗于死地?”

蒯明思答:“是啊。幸亏陆贾自有主张,不为郦商的话语所左右。”

蒯福能插话道:“不愧是名留青史的西汉大儒。”

小蒯祥问:“陆贾抓到他了吗?”

“抓到了,轻轻巧巧。”蒯明思道。

“怎么,他没躲藏?”小蒯祥诧异。

“没有,他在等待自己的宿命。”

蒯彻在临淄街头装疯。他手持酒壶,踉踉跄跄,一边饮酒一边高歌:“六国兼并兮,为秦所吞。内无豪杰兮,罔遗后昆。秦始自失兮,灭绝于楚。楚罔修正兮,属之汉君。乌江逼项兮,伊之谁力?十大谋奇兮,岂能独存?乃不自悟兮,尚思国爵。一朝遭诛兮,祸福无门。佯狂沉醉兮,且自昏昏……”

市民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疯子!疯子!”

一队官兵马队由远及近,为首的是陆贾和临淄郡守李显。

李显指点道:“陆大人,那个疯子就是蒯彻,他在此装疯卖傻,招摇过市,有些时日了。”

陆贾挥挥手。

马队飞驰上前,将蒯彻团团围住。

陆贾拱手道:“蒯先生,别来无恙?”

“你们终于来了!”蒯彻的脸上浮现出如释重负的微笑。看来,等待被捕比被捕本身更为难过,那是一种不确定的煎熬。

“请先生跟我们回京吧?”陆贾道。“万岁爷想你了。”

蒯彻丢掉酒壶,顺从地伸出双手。

李显使了个眼色。众兵丁一拥而上。

汉高帝刘邦坐在长安未央宫大殿的上端。

大殿的一侧支着一口大铜釜,釜下的劈柴烧得噼啪作响。

大臣们跽坐于下。汉初的大臣皆为武夫,在朝堂上喝酒争功,大喊大叫,甚至拔剑砍殿里的柱子,还有在宫殿里随意小便的,朝会总是乱乱哄哄,有如集市。多亏儒士孙叔通为刘邦制定了一套森严的礼仪制度,规范君臣的行为,违者打板子。经过一番整顿,如今的朝会规矩多了,上朝时三公九卿整齐跽坐,面前摆有一个案几,回答皇帝问题时,起身走到中间过道,但仍不必下跪。

陆贾快步上殿:“启奏陛下,钦犯蒯彻解到,现在殿外候命。”

刘邦:“带上来!”

郦商如同打了鸡血,指挥着殿前武士给铜釜添柴:“把火烧得旺旺的,今日煮了这个坏东西,我要分一杯羹!”

蒯彻在武士的押解下步入大殿,向上长揖:“罪臣蒯彻拜见陛下!”

刘邦喝问:“蒯彻,你知罪么?”

“臣知罪。”蒯彻答。

“说来听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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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罪之有?”

“臣曾效命于淮阴侯,淮阴侯被诛,幕僚护主不力,自然有罪。”

“好你个伶牙俐齿,避重就轻!朕问你,你在齐地给韩信出了些什么坏主意?”

“臣曾给韩信看相,发现韩信从面相上看不过封侯,从背相看则贵不可言。于是臣劝说他背汉自立,或可三分天下。”蒯彻毫不隐讳自己的罪行,好汉做事好汉当。

郦商高喊:“反贼!他已经不打自招了!陛下还问什么,赶紧烹了吧!”

刘邦没理会他,而是继续审问。

“韩信如何说?”

蒯彻长叹一声。“韩信说:‘汉王待我甚厚,让我乘坐他的华车,给我穿他的锦衣,请我分享他的美食。我听说,乘人之车者载人之患,穿人之衣者怀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我韩信岂可见利而忘义呢?’”

刘邦默然。

蒯彻继续说:“汉之所以得天下,淮阴侯功不可没。他竟不听臣言,心念陛下解衣推食之恩,而引军南下,败项王于垓下,交兵权后自归楚地,劝陛下进皇帝位于汜水,迎陛下于陈,观此种种,岂有反心?皇天在上,昔日楚汉之命皆悬于淮阴侯,他毫无反心;如今天下已集,他手无寸兵,竟心生反意,而勾结陈豨,欲谋不轨,真是愚不可及啊!”

这一番明贬实褒的认罪成功地扭转了形势。大臣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对啊。”“是这么个理儿。”

刘邦十分尴尬,脸色铁青。

郦商气急败坏:“陛下,休听这家伙妖言惑众!他是在指桑骂槐,变着法儿地给他的主子鸣冤!这种人不杀不足以正人心!”

刘邦挥挥手:“把这个巧言令色的家伙烹了吧!”

两名殿前武士上前,抓住蒯彻的胳膊。

釜中的水在沸腾。郦商又往釜下添进一根粗粗的木柴。

“且慢,”蒯彻朗声道。“陛下请允臣把话说完!”

刘邦:“你煽惑韩信谋反,罪不容诛,还有何言可辩?”

蒯彻不慌不忙地言道:“当初天下大乱,群雄竞起。臣在韩信帐下,只知有主公韩信,而不知有汉王。这好有一比:盗跖的狗也朝圣君尧吠叫,这并非因为尧不仁,而是因为狗不知道尧的仁,只知各为其主。那时韩信若果真听了臣的建言,岂有今日?韩信既死,臣也不独生。陛下若执意烹臣,臣立刻赴死,绝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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