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带领众工匠叩首:“蔡信、蒯祥等恭迎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童指挥小太监搬过一把椅子。

朱棣坐下,看了一眼前排跪着的蒯祥:“你就是领班奉天殿施工的工首?”

蒯祥答:“正是小民,木工工首蒯祥。”

“听说你的工匠把朕的神木锯短了一尺,”朱棣板起面孔。“可有此事?”

一阵沉默。鸦雀无声,只有夏日的知了在远处的枝头声声鸣叫。

黄俨:“皇上问你话呢,蒯工首,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就如实交代吧。”

“确有此事。”蒯祥回答。

朱棣作色:“好大的胆子!”

所有的工匠都瑟瑟发抖。古来有语,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而朱棣的残暴天下皆知。

跪在一侧的周文铭和杨青已经面如土色。

蒯祥不慌不忙:“万岁爷息怒,请允小民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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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

“你还敢强词夺理?”黄俨呵斥,他朝刀斧手使了个眼色。

刀斧手一字排开,怀中的大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朱棣摆摆手:“且让他讲。朕倒想听听这厮怎样圆!”

蒯祥抬起头:“小民愚顿,然而却也知晓祸福相依的道理。”

朱棣心中一动,这小子竟还懂得老庄的东西。朱棣自幼熟读老庄,喜欢老子与庄子学说中的思辨。

“说下去。”他的神色缓和了些许。

“神木锯短一尺,诚然是过,是错,然而正因为它短了,给它镶上龙头,门槛反而变成了龙门。陛下跨龙门而过,真正体现了万岁爷的九五至尊。对我等来说,也不失为万民的福气。”

“龙门?何来龙门?”朱棣感到一阵强烈的好奇,不知不觉落入到眼前这个小后生给出的逻辑中。

“请允小民给陛下演示。”

“允!”

蒯祥朝周文铭使了个眼色。两人站起身,走到门槛两侧,一人一边,揭起覆在上面的红布。

在场的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只见长长的花梨门槛两端,各镶嵌着一个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的龙头。那龙头也是用同样的大古剌花梨木所雕,与门槛浑然一体,相交之处竟无一丝缝隙。更有趣的是,两个龙头的口中各衔一颗精致的珠子,那珠子雕得晶莹光洁,惟妙惟肖,如同真的龙珠一般。

“好一对蟠龙戏珠!”朱棣脱口道。“你做的?”

“这蟠龙戏珠非小民一人所能做成,”蒯祥指指周文铭。“小民的师兄周文铭也有贡献。”

“嗯,做得不错!”朱棣原本紧绷着的面孔不再严厉。“单就这蟠龙戏珠来看,你们两个倒都算是巧手艺的工匠。这龙门又是怎么回事,你还没说完呢。”

“此龙门用活络榫头装卸,拆装自如。”蒯祥边说边按动机关,与周文铭一边一个,一起用力,门槛便被抬离了地面。“这叫金刚腿儿。龙门想何时撤掉,便可何时撤掉。只需举手之劳。”

“好,好,金刚腿儿好!”朱棣的脸上泛出笑模样。“金刚护法,百邪不侵!赶明儿朕在这奉天殿里摆上几十桌酒席,与百官同宴,也像你一样按动金刚腿儿机关,把这龙门撤掉。天下一家嘛!”

蒯祥和周文铭再次跪下。

蒯祥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工匠跟随着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棣抬抬手:“好了,你们都平身吧。”

众人都站了起来,唯独蒯祥仍跪伏在地。

朱棣问:“你为何还跪着?朕不是说过平身了吗?”

蒯祥答:“小民不敢,小民请陛下赦小民一干人等之罪。”

“尔等何罪之有?”

“错锯神木,罪其一也;瞒而未报,罪其二也;擅改设计,罪其三也。陛下不赦小民这三宗罪,小民怎敢起身。”

“哈哈!”朱棣笑了。“你这个小诡头,还挺会绕。起来吧,朕不但赦你们无罪,还有赏。朕喜欢你给朕造的金刚腿儿!”

蒯祥站起身,垂手恭立。

黄俨显得有几分失望,他凑到朱棣跟前,俯下身:“万岁爷,晌午了,该用午膳了,起驾回潜邸吧。”

“朕何时用午膳,要不要用午膳,用你告诉朕吗?”朱棣瞪了黄俨一眼。

黄俨灰溜溜地低下头。

朱棣显然余兴未尽,他重新转向蒯祥:“都说蔡思诚先生有个徒弟十分了得,说的就是你吧?”

“小民与师兄周文铭皆师从蔡老先生。”蒯祥回答。

“蔡老先生是个很有想法的人,当年朕决定在北京建宫殿,专门召见过他,询问他宫殿建造的制艺。他侃侃而谈,对汉唐宋元以来的殿宇情况与变化做了详细论述,给了朕不少启示啊。蔡老先生后来在北京新皇宫的设计上也出了不少好主意。”

“小民的师父确实很有学问,平日里耳提面命,小民与师兄多有受益。去年夏天师父还专程来了一趟北京,复核皇宫图纸。”

“嗯。蒯祥……”朱棣似乎想起什么。“朕听姚国师说过,有个能工巧匠叫蒯福能,你与他可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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