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龙埠,存孝大哥。”兴善说,

春亮高兴地迎上去,喊着“娘娘”,伸手要吃的。月姑一边从衣襟里掏出个烧饼塞给孩子,问兴善:“大哥?啥时候来的?”

“早来了,一直等你到现在,快进屋瞧瞧吧。”

正说间,屋里那人已经走门口,说:“妹子回来了……”一个沙哑的低音,接着是几声轻微的咳嗽。

“大哥。啥风把你给吹来了?”听得出,月姑的声音有些抖,两人说着走进堂屋。月姑借着灯光端详存孝,似乎头上白发又多了些,清瘦的脸庞依旧显示着忠厚老诚,“一晃就是几年真有些想您哩……过了年,俺正想去看您,您倒跑来看俺。”

“我和你嫂子,挂着你和两个孩子。都好吧?怎的不见人?”

月姑点头,说:“刚送青莲去城里一家医院学习,青山不知跑哪里去耍了。您和嫂子都好吧?

“好好……只是开春时节,乍暖还寒,我这气管炎的老毛病,又有点犯。”

月姑说:“你坐下歇一会,俺给你做饭……烙饼炒鸡蛋,怎样?吃过饭,再用点药,然后躺下歇息。”

存孝摆手说:“,快别费事。你也累了,有啥现成的吃点就得了!”

月姑停在门口,回头看着哥哥说:“有几个烧饼,还挺热呢,我再煮点面条,吃下倒舒坦些……明天,俺再给你包饺子。”

存孝说:“满好……明天,再说……”

月姑走出屋门,想起兴善父子,便喊道:“兴善,看到青山没有?你和春亮也在这儿一块儿吃吧。”却无人回应,兴善早带孩子回家去了。

存孝一人在屋子里,百无聊赖,便翻看桌子上的一摞旧书报。却发现一张折叠着的黄色宣纸,上面工工整整写着几行大字:“重仁义讲礼让建皇道乐土,学大和扬亲善倡共存共荣,和平反共育人建国。”存孝惊讶地看着纸上的字迹。这是一副对联,似曾相熟,却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月姑端着面条进屋,放在存孝跟前,然后拿来烧饼、咸菜。

存孝抬头问道:“这字,谁写的?”

月姑瞟一眼,说:“青山写着玩的。”

存孝说:“写着玩?好诗词、好对联多着呢,怎的写这东西?”

月姑端起一碗面条,又添醋加油,递给存孝,边说:“他大概是从于集小学校门上看的……一心想去上学呢。”

存孝接过碗,愣愣地看着月姑,问道:“于集新成立的小学,也贴着这样的对联?你看见过……”

月姑说:“看见过,错不了……小鬼子文的武的都用上了,一心灭亡咱中国呢!”

存孝皱皱眉头,慢慢吃面,仍在沉思着什么,月姑递给他烧饼,茫然地接过,随即放在桌子上,叹口气说:“孩子们大了,你该轻松些了,这两年,地里收成还行吧?”

月姑说:“行,哥甭记挂俺。您看我这身子骨,比几年前结实多了,轻易不生病……刚回来那阵儿,嘴上要强,心里可是没底气,如今,我自觉天塌下来,俺也不怕,啥事俺能拿得起放得下……”

存孝连声道:“这就好,好!还有,青山和青莲都不小了,在乡村,已是谈婚论嫁的年龄。我总想,你一个人,又是兵荒马乱的年头,还是早点给他们安排成家……青莲,还不知道自己的事吧?”

月姑神情凄然,沉吟说:“这,我还没认真想过……青莲从小是个乖孩子,现在成了大闺女,早知道替我分忧解愁了。可是,我不忍心告诉她实情,只想把她当成亲生。”

存孝正色道:“这心情我理解。可是,总归要让孩子知道自己的身世。”

“我觉得,他们都还小些……等过两年再说吧。”月姑欲言又止。她本想告诉大哥有关青山的事,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两个侄子现在哪里上学?”

存孝说:“儿大不由爷……我也管不得。大的自己跑到洛阳,考上了一所中学,鬼子攻陷洛阳后,参加了国军,不知撤到哪里……老二在家做庄稼,你嫂子整日嘟囔给他说媳妇,唯恐这个再远走高飞!”

“兄弟哩?一直没回家?”

“我哪里知道他的下落,正想问你哩?”存孝脸上显得焦急“年前我去王家铺看过抗抗……孩子三四岁了,没见过爹哩!还有云绮,早该嫁人了,硬是不找对象,一心等你二哥……我有心让你劝杰群,别再让姑娘傻等了……再说,抗抗只认他小姨是妈,不知道他的亲妈……”存孝眼里充盈起泪水,放下手中的饭碗,眯起眼睛坐在椅子上,再没说下去。

月姑收拾碗筷,边说:“我何尝不这样想……可这事情,对他来说是小事,根本顾不上……听说,鬼子很快就要大扫荡,他不可能……”

存孝面色苍白,喃喃道:“啊,鬼子又要大扫荡?难怪,敌人又在运河沿岸增兵……但愿,你二哥平平安安,咱一家都平平安安!”

“哥,吴兴祖家的宅院,你看到了吗?成了皇协据点,炮楼上的黄狗子,整日家将枪口对着百姓耀武扬威的……他跟着罗尚武,公开当日本人的狗了……”月姑说着,气恨有加,“他们跟伪警察局密谋,想利用我当钓饵,引诱二哥和他那战友们上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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