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我听说,在他上小学的时候,他家附近来了一个租户,懂些拳脚功夫。没人知道他的来历,佟童也不知道,只能推测他是一个不得志的运动员,佟童的跆拳道就是他教的。”
“那佟童还挺幸运的,能遇到这样一位专业人士指点。”
“应该算是他的幸运吧!听他高一的班主任说,那人还想让他走职业运动员的道路,可惜没走成。”
“为什么呢?”
老范一摊手:“没人知道,好像是那人死了吧!佟童又傻,说话颠三倒四,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孟老师的眉头又蹙了起来,她决定再回去找佟童聊聊。结果在回办公室的路上,她听到好几个人在议论佟童,说那个傻大个蜷着身子写检查,活像关在笼子里的熊,好搞笑啊!
孟老师回到办公室,佟童果然还蹲在墙边。这样一看,他的个子确实很高,蹲在那里十分痛苦,不停地变换着姿势。孟老师心生恻隐,将他喊了起来。佟童腿麻了,揉了半天,方才走到她跟前。
孟老师让他把凳子搬过来,又让他坐下,先表扬了他一番:“这次你没有逃,老老实实地写检查,比之前有进步,值得表扬。”
这是在夸他?
佟童恍恍惚惚地点了下头。
看着他憨憨的样子,孟老师一时无法将他跟跆拳道高手的形象结合起来。待其他老师都走了之后,孟老师才问了他一番。佟童低下了头,很明显,在提起往事时,他还是挺难过的。跟老范说的一样,教他的那位师父确实去世了。
孟老师温和地问道:“是因为他去世了,你才放弃了跆拳道?”
“嗯,算是吧!”佟童挠了挠头,说道:“老曾带我去体队来着,那里的教练让他准备什么东西,他就带我回家了。结果,当天晚上他就死了。”
“他是你的师父,你为什么叫他老曾?”
佟童说道:“从一开始,奶奶就让我喊他师父,或者曾老师,但他让我喊他老曾,他说那样他更舒服。他还说,他不配当老师。”
那还真是个怪人。孟老师又问道:“可这事也太巧了,你们刚去体工大队,回家他就去世了?教练让他准备什么东西,你还能想起来吗?”
“教练说,我曾经是个黑户,不好处理。虽然训练不收钱,但要是想留在体工队,那得打通好多关系。我没听明白怎么回事,但是老曾挺不高兴的。回家之后,他跟我奶奶说了会儿话,我奶奶也唉声叹气了半天。老曾抽了很多烟,又让我去小卖部给他买了一瓶港城古酿。第二天一早,我喊他吃饭的时候,他身体都僵硬了。老佟——也就是我户口本上的爸,他还说,老曾就喝了那么一瓶好酒,喝完了就走了。”
孟老师唏嘘了一番,又问道:“可你没去体校吗?是不是要先进体校,再进体工队?我记得我同学好像是这样的。”
“老曾带我去打听过,体校也要收钱,他气不过,就带我回家了。再后来,他让我跟体校练跆拳道的比了比,我赢了,他才带我去体工队的。结果,体工队也没进去,老曾先把命搭进去了。”
那时的佟童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但孟老师一听,火气就上来了。体工队的教练明明就是想勒索一笔,他的贪心却让这几个穷苦人走投无路。老曾凑不到那么多钱,肯定十分压抑,他的死跟他喝闷酒脱不了干系。
孟老师越想越气,最可惜的是佟童。如果体工队的教练是个惜才的人,那佟童说不定已经进了国家队,正在为国争光。可惜,他还是个最普通的高中生,甚至是最落魄的高中生。
造化弄人啊!
有那么一个瞬间,孟老师希望佟童这样傻乎乎的,他不明白成人世界的那些曲里拐弯,能一直这样单纯明朗,也挺好的。
她让佟童回去上课,佟童也很听话地答应了。可在起身的那一刹那,佟童苦笑了一下:“老师,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的人,其实挺命苦的?”
“……”
“我奶奶说过,有些人生下来就是为了倒霉的,苦难就是个无底洞,根本就没有否极泰来这样的好事。或许,我就是这类人。”
原来他什么都清楚,孟老师微微一笑:“是不是觉得命运很不公平?”
“也没有吧!”佟童憨笑道:“我有手有脚,健健康康,奶奶说,这已经比很多人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