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传胪典礼回来,张峦一头扎进宠妾司徒燕的房中,埋着头不停地喝着闷茶,一言不发。司徒燕伸出纤手轻轻推了他一下,察言观色地问道:“老爷今日回府,好像有点生气的样子。朝廷今天不是举行传胪大典吗?您的女婿皇上选拔贤才,应该高兴才是啊?对了,那个与妾身同乡的陈文祺,这回录了个什么?”

张峦白了她一眼,气呼呼地说道:“状元,你高兴不?”自从诬告陈文祺买官鬻题不成,觉得丢尽老脸的他那股子怒气一直憋在心里。今日大典之中,皇帝又钦点陈文祺为文科状元,此时正是为此不快,司徒燕一问,顿时爆发。

司徒燕被他一噎,半天说不出话,缓过劲来以后,方才说道:“果真是状元?老爷没骗妾身?”

“老夫为何骗你?不信,长安街上挂着黄榜,你去看看?”

“那……蛟儿的委屈不就找不回来了?”

“还说你那不成器的侄儿?上次害得老夫颜面尽失,还觉得不够?”

“蛟儿也够可怜的了,喜欢的女人被别人夺了过去,他不指望你这当国丈的姑夫与他撑腰还能指望谁?若是……若是妾身被别人夺走,您甘心吗?”司徒燕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一副委屈得不得了的模样。

张峦一见宠妾流泪,顿时心软,一把将她揽在怀里,替她擦去香腮边的泪痕,温言说道:“好了好了,我不正为此事烦恼吗?那陈文祺小人得志,老夫总要让他出点丑。去,把蛟儿叫过来,让他说说姓陈的情况。”

司徒燕一听转悲为喜,奖赏似地在张峦那张皱巴巴的老脸上啄了一口,方起身移动三寸金莲,将司徒蛟叫进房中,三人叽里咕噜地说了大半个时辰。然后,张峦站起身,对司徒燕说道:“兵部右侍郎尹直的儿子尹维荣登今科武魁,老夫可要前去讨杯喜酒喝喝。”说完,脱下朝服换上常服,直奔尹府而去。傍晚时分,酒足饭饱的张峦离开尹府,又去宫中锦衣卫转了一圈,方才回转家中,心里暗暗地说道:姓陈的,咱们琼林会武宴上见。

……

琼林会武宴,说白了就是琼林宴与会武宴的合称。自有科举制度以来,科举四宴就是科举考试中最隆重、最盛大的庆祝宴会。因科举分设文武两科,故鹿鸣宴、琼林宴为乡试和殿试后的文科宴,鹰扬宴、会武宴为乡试和殿试后的武科宴。皇帝下旨将文武两科的进士聚于一宴,也就是将琼林宴与会武宴合二而一,于是他便别出心裁地将之称为“琼林会武宴”。

鉴于当今皇上生活节俭、不喜声色,琼林会武宴的规模不大,只限王、公、侯、伯四等爵位,正三品以上文武大臣和新科文武一、二甲进士参加,且不设礼乐,显得简洁、祥和。参加宴会的新科文武状元身穿御赐大红状元进士冠服,头戴簪花乌纱帽,其余的王公大臣、新科进士均穿常服赴宴。

因有皇上御驾亲临,琼林苑护卫森严,各个通道进出口均有锦衣卫校尉把守盘查,参加宴会者须执赴宴金牌(上镌“恩荣宴”三字)方可进入宴会厅。在入口处,守门校尉看到陈文祺一身状元行头,不等他亮出赴宴金牌,便侧身示意他入园。

“等等。”陈文祺抬腿正要进门时,被一个当官模样的锦衣卫喊住。

那当官模样的锦衣卫向先前那个守门校尉狠狠瞪了一眼,右手按住腰间刀柄,左手往陈文祺面前一伸:“赴宴金牌。”

陈文祺只道他公事公办,履行程序,忙递过手中的赴宴金牌。那当官模样的锦衣卫接过以后,看也不看,冷冰冰地说道:“站过一旁,别挡了道。”

陈文祺有些愕然,可以说自己是今天琼林会武宴的主角之一,从乌纱帽的簪花上不会看不出自己是新科状元,可他为何偏偏拦住自己?找自己的茬子?可自己与他并不相识啊。陈文祺并不着急自己能否进去,只是心里诧异此系何人,怎会如此大胆拦住新科状元不让进入,难道他不怕龙颜震怒?

一旁的翁隽鼎以为这个锦衣卫不知陈文祺何许人,便说道:“大人,这位是新科状元陈文祺,有什么问题吗?”

那人倨傲地说道:“新科状元又怎么样?新科状元也得讲究规矩吧?你看——”他指指入门处的告示,告示上写着:

无赴宴金牌者不准进入;

未穿朝服者(新科进士穿戴进士冠服)不准进入;

携带武器者不准进入;

蓬头垢面、衣冠不整者不准进入;

三十以下长髯浓髭者(微须除外)不准进入。

陈文祺还是不解,自己哪条不符?那人双眼一翻,说道:“请状元公摸摸自己的下颔,蓄着胡须赴宴不怕圣上怪罪?下官这可是为您好哩。”

陈文祺年不满二十,唇边仅有稀稀疏疏还不能称其为胡须的汗毛,虽出门在外久未清理,也与长髯浓髭完不沾边,于是笑着说道:“在下哪有胡须?即便有,也只能算是‘微须’吧?”他特地指了指告示的最后一条。

“微须?你知道什么叫‘微’吗?”那锦衣卫口气很冲,以一副教训人的架势说道:“微者,无也,这可是前朝大儒朱文公注解的,你堂堂状元公不会说没读过‘四书章句集注’吧?”

陈文祺暗自好笑,他自己断章取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