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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赵渊的心中,谢允一直是一个如明镜一般的好孩子。

记得多年前刚见到谢允之时,他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

年岁虽然不大,但身高却较同龄孩子来要高挑许多。再加上穿上那一身青衣,远远望去,已颇有几分翩翩公子的味道。

有时候,赵渊偶尔也会飘过这样的想法:倘若谢允是自家孩子那该有多好。但这想法,赵渊也只是想想罢了。于他而言,最难过的那一关,就是如何把手中的皇位交出去。

人性的贪婪与自私,始终还是战胜了公平与正义。可当赵渊看到明琛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样的时候,还有朝堂上出现越来越多反对他的声音,他顿悟善恶到头终有报。这么多年以来,赵渊一次次在梦中梦到了懿德太子的身影。

那早已身归混沌的懿德太子掐着他的脖子说道:“将皇位交出来,将皇位交出来。”一遍又一遍好似梦魇,将赵渊的心搅得犹如一团乱麻。

都说不是自己的东西,不得强行违背天意将其夺取,否则一定会遭天打雷劈。然而不断有人要挑战老天爷,做下一件又一件伤天害理,有损阴德的事情。以前的赵渊不信这个邪,随着年龄越发老了,甚至于白发丝儿都快爬满头了,令赵渊不得不相信头顶三尺有神明这一句老话。

此番赵渊好不容易得此机会,能与谢允当面聊一聊往日所不能聊之事,他无论如何也要将这皇位还给谢允,求得老天爷的一番成全。这成全既是为了能够让自己后半辈子得到解脱,也是为了明琛能够摆脱病魔,长命百岁。

见谢允站在那久久不说话,只有那表情略微有些许变化,赵渊索性把话岔开了说道:“允儿,叔父知道你懂叔父的想法。咱们聪明人不做暗事,叔父盼你前来,乃是希望能把手头的皇位传给你。”

“传给我?”俗话说“大智若愚”,越是聪明的人,越是得学会如何藏起自己的智慧,不让旁人一眼就看穿了你。是以哪怕谢允知道赵渊所欲何为,他还是得装作一副不知道的样子。

“正是。”

刚刚静默了一会,谢允想了许多种法子应对赵渊。此刻他对赵渊说道:“多谢叔父好意,小侄难担重任,还请叔父另择良人。”

一边说着,谢允一边学着话本里的样子,竟跪了下来,倒叫赵渊怪不好意思的。而后赵渊将谢允扶了起来,又说道:“叔父知道你想要娶四十八寨那丫头,但你们俩不合适。”

赵渊此人明知谢允并不想久留于此,他的态度又和往常一样那么拘谨,但赵渊还非要说出那些令谢允十分不快的话。这人矛盾的想法,让人不解。

细细想来,赵渊若是那老迈的大鹰,那谢允就是那不断展翅高飞的小鸟。虽然赵渊坐享荣华富贵,但心眼境地却没有谢允那般开阔。在赵渊看来,只要是王孙贵族,所配之女,当是那些良家妇女,能够在家刺绣的是最好,最差的也不能总是抛头露面。

似周翡这样,整日里舞刀弄枪的江湖儿女,能有这个能力做好谢允的妻子吗?

站在谢允的角度,旁人哪怕是戳着他的脊梁骨骂他,他都毫不在乎。可若是有人要说周翡的坏话,那是万万不能的。

随后谢允俯身一礼,而后道:“叔父,周翡是我心尖上的女子。说出来不怕您笑话,要不是当年阿翡她费尽心思救我,您今天就看不到您这侄子了。还请您不要说她的不是,有什么冲着我来。”

“您既然说了前面这番话,那我也实话说了。那皇位我着实无福消受,我只求携一人终老就已足够了。”

山明海阔,天高任我飞,逍遥水中游,谁管那朝堂沉与浮,仇与恨。

谢允与赵渊僵持了许久,两人互相不肯相让。一个是强加自己的意愿,妄图让侄子复位,另一个则是被触到了逆鳞,发了脾气,脸色十分难看地站在原地。原本谢允暗自想了许多法子应对赵渊,可被赵渊一激,那素日里的书生意气,此刻全无。他顿时觉得自己像一个莽夫,冲动无能,又办错了坏事。

眼看面前这个局面,谢允觉得自己一定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然而下一刻事情居然出现了转机,颇有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

赵渊对谢允说:“好了,你起来吧。只要你能治好明琛,你要什么我都会满足你的要求。”

“那就谢叔父了,今日天色已晚,谢允就先回去了。您早些休息。”

赵渊点了点头,谢允猫着腰,走出了帐子,那飞毛腿轻轻一用力,便往上一飞,离开了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