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琳感觉到郑友良毫不掩饰的遗憾眼神,猜想他大概是误会了。

她也不忙解析,转了转手中精致的青瓷茶盏,抿了口茶,才笑说:“郑掌柜,我是说看不懂你的账,并非不懂看账。”

郑友良听罢,顿觉愤慨,自己好歹是记了几十年账的人,你个黄毛小子,不会看账就罢了,文过饰非,什么叫看不懂我的账?

乐琳见他怒而不敢发的样子,也不忍再开玩笑,正色道:“郑掌柜,我不是说你的账记得不好,而是……”

停下来,她细心思索该用什么方式,才能让这个时代的人比较好接受呢?

她想到自己那个传奇的曾曾祖父乐山,正好!就推到他身上吧。

于是接着说:“自我学记账开始,学的便是我曾曾祖父传下来的手法,甚少涉猎别的,还请郑掌柜见谅。”

一瞬间,郑友良竟呆若木鸡,体内的血液仿似停止流动,手脚都麻木了。

难道,就是老侯爷所说的“传家之秘”?原来,这是从世称“商神”的乐公那里传承而来的!

记挂了大半生的事,今日终于有望得知。郑友良深吸了口气,强自镇定,恭敬对乐琳道:“少东主,愿闻其详。”

乐琳不知当中辛秘,故而也未察觉他的异样,唤来川芎、大黄:“你们到外厅守着,任何人等都不得内进。”

郑友良大喜,兴奋得只觉手心都在冒汗,少东家真的要把这独门手艺传给自己?

只见乐琳自顾自摊开几本新的账本,抽出一叠宣纸,招呼郑友良前来,指着一本旧账本问道:“这是从何时到何时的账本?”

“回少东家,去年九月至今年二月。”

“嗯,”乐琳翻了翻那账本,才道:“你把这当中的各项先分类,依照日期先后,抄在白纸上。”

“如何分类?”郑友良有些莫名。

乐琳细细解析道:“第一,资产类,记载店里名下银钱、产业之增减;第二类是负债账,包括欠款、借债、……”

郑友良虽看不出门道,但也仔仔细细地记着。.

说罢,乐琳又示范了几页如何分类。

郑友良听得认真,也学得仔细,头发花白的老头子,竟似个未出师的学徒一般,左问右问,唯恐学漏了什么。

两人齐手合作,用了半个多时辰,方把账目分类好。

接着,乐琳翻开一张宣纸,画上大大的一个“T”,左端写上“借”,右端写上“贷”字。

她惯了用圆珠笔、签字笔,这用毛笔写下的字,歪歪扭扭的,顿时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这一时半刻的,字也无法练得好看的,只得不管了。

回头,煞有其事道:“郑掌柜,如今我传授你这套祖传的记账法最重要的口诀。”

郑友良心中一凛,悄悄用力掐了下自己,打醒十分精神。

只见乐琳指了指“借”字,又指了指“贷”字,说:“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

静默片刻,郑友良还等着下文,看乐琳已经说完的样子,脱口而问:“没了?”

“没了。”

不忍郑友良迷茫且失望的样子,乐琳笑着安慰:“掌柜,盖世的秘籍,哪有长篇大论的呢?你看老子的《道德经》,一句‘道法自然’,天下万物之理尽在其中。”

“少东家所言极是。”郑友良深以为然,细问:“老朽孤陋,望少东家赐教,此口诀何解呢?”

乐琳回道:“此法最精妙之处在于,每一笔账,都要在两个,甚至两个以上的账目上记录。”

又用那本旧账本作示范:“你看此处,九月初三,卖出金镶玉蝶翅步摇一枚,收入三百贯。在收入账记贷三百贯,这个步摇的购进价是一百八十贯,因此,在成本账上记借一百八十贯。”

乐琳变了一下项目,试着让这个时代的人能适应。

“不是说借贷必相等吗?”

“对,”乐琳对他的敏锐很赞许:“所以,还需要在盈余账上在记借一百二十贯。如此一来,卖出这只步摇背后涉及的项目便一清二楚了。”

郑友良刚开始时并不以为然,心道,这不平白添了许多功夫吗?

他试着在白纸上记了几个项目之后,才渐渐发现这个方法的好处,又问:“少东家,为何成本、盈余的增加是借,而不是贷?”

乐琳一下子也反应不过来,“借”和“贷”字面上有什么区别吗?

她也不是专业人士,上了两学期的会计学原理选修课而已。

只记得当时教授说过,复式记账法起源于意大利佛罗伦萨的银行业,“借”是debt,是银行家放出去的钱,“贷”是credit,是银行家收回的钱。想来,也不过是标记而已。

便回道:“借与贷都不过是符号而已,记甲与乙、左与右也一样,部反过来记也可以的。”又打趣道:“郑掌柜喜欢的话,左边画个乌龟,右边画只兔子,收入记龟三百贯,盈余记兔一百二十贯,也无不可。”

乐琳转念一想,万一郑友良真的颠倒过来记,到时候看账本的时候又要重新适应一番,也是麻烦,于是嘱咐说:“虽然这只是我的习惯,但如意斋的账本,也是为了让我过目,那还是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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