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离开家乡,却可能成为永别。
这种感觉让赵权无比难受。以至于一直到蔡州,整个人依然浑浑沌沌,没有任何的精神。
之前在长临村时,总是有到蔡州一行的强烈欲望,不管怎么说,蔡州都算是他这一世所生之国,曾经的国都。而且很可能就是父亲的战死之地。
但是,但他终于来到蔡州城下,看着蔡州依然破旧不堪的城墙,以及城内城外如幽灵般四处晃动,个个面有菜色的人群,赵权对蔡州城便失去了最后的一点兴趣。
整个城市——如果现在的蔡州城还能称为城市的话——看不到一座完整的建筑。大多是临时搭建而成的民屋。街上那些飘着的人,一样的衣裳褴褛,让赵权根本分不清哪个是居民、哪个是流民、哪个是本地的守军。
真定军的军营依着蔡州城外而设,看着比蔡州城内更加的干净与清爽。真定军的粮仓就设在军营之内,如今可支配的粮草也不多了。去年河南又是旱灾又是蝗灾,各路屯垦收成了了无几。如今就是有钱,在河南一地也已经很难买到粮食了。
在蔡州略事休整之后,全军分批全部北撤回真定。
当年蔡州被蒙宋联军攻破后,孟珙收罗了一些金国降卒,并组建一支北兵,称为“忠卫军”,并就地在蔡州附近驻扎了一阵。端平元年的北伐失利之后,忠卫军部分南撤,移驻京湖,还有一部分没撤走的,就地便降了蒙古真定军。城内那些面有菜色人群的一部分,据说大部分便是这些降卒。
这些降卒,真定军根本就不想要,蒙军主力更懒得去理。基本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说是蔡州守军,还不如说是一些连逃跑都已经失去力气的游魂。
遇到蒋彦,是赵权他们在蔡州的唯一收获。当年,蒋彦曾奉赵权父亲之命,到长临村括兵征粮,算是照顾过赵家,也跟赵权见过面。当然,先认出他的并不是赵权,而是一到蔡州便如搜捕犬似的四处寻觅的辛邦杰。
这两个也曾是军中袍泽,再次见面,却是一个面色麻木另一个则满身的焦虑。
赵权与辛邦杰围着蒋彦,恨不得把他的脑子挖出来,认真查探下里面是否有父亲的信息。可是,在给蒋彦喂饱了一顿之后,两个人却什么消息也没得到。
五年前,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蔡州城失守之后,所有的守城将士便陷入各自为战的状态。近半人战死,一部人投蒙,一部人降宋,还有一部人生死不明。
至于赵权的父亲,在那天城破之前,蒋彦就没见过他了。
这让辛邦杰不自禁的又是一阵惶然。
梁申的一句安慰,倒是又给他留了一丝的期盼,“既然生死不明,起码说生的概率还有一半。”
赵权当然知道这纯粹就是一句安慰话而矣,但跟辛邦杰一样,也只能选择了相信。
他不禁地又想起母亲坟前,不知道从哪冒出的那小坛酒。
对于蔡州这些守卒,史天泽看不上,郭侃就更不用说了。在辛邦杰的请求下,郭侃勉勉强地收下了蒋彦,却把他划入了伙头军。
过年是谈不上有什么气氛了,全军每人多给了顿肉。大年初一,在留守的那些兵丁木然的注视之下,全军开始分批北撤。
不仅是真定军北撤,蒙古主力在察罕的率领下,也早已撤离河南南部。赵权不知道,那些依然留守的近千兵丁,下场会是什么。他早已没有心情,也没有力气去过问了。
离开蔡州后,郭侃独领一军北上。
过郾城、许州,半个多月后,来到了开封。
这一路之上的行军,倒也轻松。没有赶路,没有危险,近百个人也没有太多的拖累,几乎都是在游山玩水中度过。
偶尔有些毛贼,看着这队人数虽然不多,但气势十足的骑兵,也轻易不敢过来骚扰。
从蔡州到开封,由南而北穿行几乎整个河南,一路之上,荒野千里,鲜见人烟。
听说在联合灭金之前,蒙古曾经在口头上答应双方以蔡州为界,蔡州之南归宋,以北归蒙。但是蒙古人对残破的河南根本没有任何的管理兴趣,在黄河以南也没留下太多的驻军,只以金国降兵为主,驻守开封、洛阳、归德等地。
以致宋国觉得有机可乘,这才于端平元年发动了北伐,以期收复失去百年的故都汴京。却未料到被蒙军一击而溃。至此,再无力染指蔡州以北,甚至连原先占据在手的邓州、唐州也没能保住。
但蒙古也好不到哪去。前些年窝阔台汗全力西征,根本无心经营汉地。便将中原之地全扔给汉世侯自己管理。
成吉思汗在位时,被任为“征金大元帅、太师、国王”的木华黎,全权负责中原的征伐与经营。木华黎以蒙古军民合一的万户、千户制度对中原实施管理。
最早时,中原只有刘黑马、史天泽与萧札剌三个汉万户。到金亡时,汉万户已增至七个。这些汉世侯万户在各自的地盘上,上马管兵、下马管民,世袭罔替,已经成为事实上的诸侯。
数年前,主政的中书令耶律楚材,开始缓慢地推行在汉地的集权治理。前年,在对中原各地进行括户的基础上又推出了“画境之制”,将中原汉地分成十道,包括山西、北京、燕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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