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病房里很安静,只有机器运转时发出的轻微声音,还有苏昌和粗重的呼吸声。眼看除夕夜就要过去了,苏昌和睁开眼睛,一眼看到外孙,立刻挤出了一个微笑。虽然没有说话,但佟童充分感受到了他的开心。

“姥爷,醒了?今晚除夕夜,要不要吃点饺子?”

“吃不下。”

简单三个字,苏昌和说起来很费力。听到他醒了,护士进来检查了各项数据,确认所有“零件”运转情况良好,便开心地说了一句“过年好”。苏昌和疼得直哼哼,还不忘跟护士说一句“谢谢”,也祝福她新年快乐。

到这个关头了,他还保持着刻在骨子里的礼貌,让人刮目相看。

郝梦媛送来的饺子还没吃完,佟童特意给留了几个。尽管苏昌和吃不下,但佟童还是放在微波炉里热了热。热好了之后,他把饺子端到外公面前,说道:“就吃一口,意思意思,只有吃了饺子,才算过年啊!”

苏昌和不停地呻吟,哪怕用着多重镇痛,他还是痛得受不了。即便如此,他还是让佟童把床摇了起来,费力咬了一小口饺子皮。饺子包得很漂亮,捏的边还是绿色的。苏昌和赞叹道:“这饺子,是在模仿白菜的样子,所以谐音叫做’百财包’。你去哪里买的?”

“朋友包的,特意送过来的。”

“女朋友?”

“……别取笑我了,我现在怎么有精力谈恋爱呢?”

苏昌和笑道:“这饺子包得真漂亮,一看就是心灵手巧的人包的;这么冷的天还给你送来,这说明她很在乎你。如果这样的女孩子成了你的女朋友,那我才高兴呢。”

本来佟童觉得“送饺子”这一举动并没有什么,但是苏昌和站在局外人的角度上说了几句话,佟童突然觉得不太对劲儿。不过,这饺子是三个人包的,送饺子的决定肯定也不是一个人做出来的。这样一想,似乎又没什么了。

苏昌和喝了水,又服用了维生素片,喝了些补充体力和营养的“液体”,精神比刚才好了些。佟童为他打开了电视,让他看会儿春晚。苏昌和昏睡的时间长,看了电视才知道疫情已经很严重了。佟童没有看电视,一直盯着手机看。苏昌和感叹道:“时代变了,春晚的节目吸引不了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嗯。”佟童头也不抬地答应了一声:“小时候,’春晚‘才是过年的盼头。现在可以选择的余地太多了,也不怎么看了。”

“你在玩游戏?”

“我已经戒了好多年了,你什么时候见我玩过游戏?”佟童把手机屏幕送到外公面前,说道:“你看,我在满世界地搜刮口罩。”

听郝梦媛说,李晓买了口罩之后,她本来想再囤一些,但是已经买不到了,在网上下单,订单很快就被取消了。谁也没想到,平时几毛钱一个的口罩居然会成为这么金贵的东西。还好李晓囤得足够多,如果只去超市的话,那些口罩足够支撑他们撑两三个月。

佟童正在跟远在国外的大学同学联系,让他们代购口罩回来。出国的同学不算多,但是零星地能找到几个,佟童是看到他们发在朋友圈里的代购广告,才跟他们联系的。那时,从国外买口罩倒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让他很不爽的是,那几个同学都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用怜悯甚至是幸灾乐祸的语气聊着国内的疫情,仿佛佟童他们在水深火热中挣扎,而他们是高高在上的神,以超脱的姿态俯视着正在遭受苦难的人们,然后发一点善心,为这些人做点什么。

佟童闷闷不乐:“我明明是花了大价钱买的,但他们还有种施舍给我的感觉,也不知道他们的优越感从哪里来的。”

苏昌和笑道:“受了这么点委屈,就受不了了?想当年,我受的气比你多多了。”

说了这么几句话,他又喘不过气来了,佟童急忙端了一杯水给他。苏昌和说道:“现在管得严,有口罩用就行了,不用囤那么多。你这脾性,也不是做奸商的料,既然不会高价转卖,你买那么多干嘛?”

……

“谢谢你啊,姥爷。我确实当不了奸商,但是我现在手头有了点儿闲钱,拿出一部分来买口罩。我认识的人当中,好多人没有买口罩的门路,我能帮一点是一点。”

“原来是想献爱心……那就献吧!你倒是提醒我了,我得让老周过来,让他以昌和的名义购置防疫物资,送到最需要的地方去。”

外公这种级别的“献爱心”,佟童就只能膜拜了。虽说他的最终目的还是想让昌和的形象更加完美,但是那么大手笔的“献爱心”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姥爷,你要是累了,就睡一会儿吧!你要联系谁,告诉我,我让他们明天一早过来。”

“睡不着啊。”苏昌和盯着电视屏幕,疲惫不堪地说道:“今天是除夕夜,要一家人聚在一起守岁。现在,我们不就是一家人在等待新年的到来吗?”

说是一家人,其实只有两个人。这句话让佟童格外心酸,到底该怎么开口,告诉外公,妈妈还活着呢?

“你姥姥还在的时候,家里过年也是热热闹闹的。那时我赚了一点钱,你妈妈想学钢琴,我就从港城艺校找了最好的老师教她弹。一到过年,我就不怎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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