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季先生回来了,这是秦卿脑子里最先冒出的想法。

随后郁积多日的委屈便破土而出,像在三月春风中肆意疯长的野草,一不留神就蔓延了漫山遍野,延绵不绝地要连上天际。

他揪着男人的衣襟,额头抵着他的胸口,像伤痕累累的小兽缩进饲主的怀里,无声地恣意号啕着,连牙齿都抖出细碎的响。

眉眼温柔的先生不会花言巧语,只会哄小孩似地轻拍着他的背,用醇香的朗姆酒味熨平被揉皱的万千愁绪。

薄寒散去,蜂鸟落在了半绽的忍冬花上,道道深刻的雪痕消融成一汪温吞的水。

秦卿抬起湿红的眸,幼鹿似的眼舍不得垂下睫帘,唯恐眼前人只是云烟般的幻影。

“卿卿,是我,我回来了。”

季朗用指腹拭去他眼角泪痕,无奈地低头亲了亲泛红的鼻尖。

秦卿不自觉地蜷了一下身体,只觉得鼻尖拂过一片暖绵的云絮。

“走廊风凉,我们进去再聊。”

季朗改抱为揽,扶着秦卿走到房间里,又把懵懵懂懂的人安置在床边坐下。

“卿卿,道歉,解释,还有告白。”

“你想先听哪一个呢?”季朗单膝跪在地上,把秦卿的双手拢进掌心里。

秦卿怔了半拍才想起自己离开的缘由,不知丢到何处的冷酷面具还未拾起,几欲淌下眼眶的泪又被“告白”二字惊得堪堪刹住。

“卿卿,我爱你。”

季朗望着他呆愣的模样舒眉浅笑,自作主张地作出了选择。

“我以前并不明白什么是爱,以为对徐晓柔的喜欢就是爱。”

“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年少时无处发泄的荷尔蒙不是爱情。

安感,责任和性的叠加看似等于爱情,实际上也远非如此。”

秦卿半阖着眸,不安地想蜷起手掌,十指却被男人执拗地攥在原处。

季朗仰着脸,柔声说道,“你知道吗?我曾经失眠过很长一段时间。”

“我也同样害怕失眠,但神奇的是,当我看到渐次泛白的黎明天际,听见窗外鸫鸟的啼鸣声,怀里多了一个把脸贴在我胸前,睡得酣甜迷糊的小朋友的时候,却成了我在这个喧嚣混乱的世界上最安宁的时刻。”

“稻米煮饭的香气,家电运转的动静,还有随时可见的你,就足以让我陷入无边的幸福中。”

“这才是爱情,卿卿。”

日常生活碎片一块块串联起来,突破了时间和空间,化作主人公们腕间一条韧长的红线,将有情人不可分离地系在一处。

心口的小鹿乱撞不停,秦卿无措地抬起眼,望进了一双黑如子夜的乌瞳,深邃的目光几乎要将他溺毙,星星和盛大的月亮浩浩荡荡奔他而来。

“无论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我都只爱你一个。”

“季太太的称呼专属于我的卿卿,不可能会是别的什么人。”

季朗抬手抚上秦卿的面颊,轻轻擦掉了滑至半途的泪。

“我以为我对你的爱慕已经显而易见,所以才让这句告白迟到了这么久。”

“抱歉,我第一次爱一个人,就表现得这么糟糕。”

滚烫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链,滂沱大雨似地砸在男人的手背,让素来沉稳冷静的人也顿时慌了手脚。

“卿卿,对不起,对不起。”

季朗起身坐到他旁边,伸手将他轻按在自己胸前,柔声地倒着歉。

鼓噪的心跳穿透耳膜,秦卿咬着唇垂下一行泪。

原来他不是被关在墙外的蠢人,季朗没有给他钥匙,不是因为不愿接纳他,而是他一直都在季朗的心里,所以无论如何打转敲墙都敲不出一扇进入的门。

季朗由始至终都是爱着他的,这个认知让秦卿心尖打颤,血液也开始沸腾起舞。

“那…那田小姐…”秦卿从他怀里抬起头,抽噎的哑声一道泄了出来。

季朗顺着他的脊骨来回抚摸,另一只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照片。

“你愿意听一下我的解释吗?”他把照片摆在两人相抵的膝盖上,又将最上面那张偷拍照呈到秦卿眼前。

“那天田小姐是以她哥哥的名义约我去商谈业务的。”

“她临时成为这次合作案的资方代表,我到了餐厅以后才发现这件事,否则我不可能私下和她见面。”

季朗指了指照片里的甜点,坦诚道,“她点了很多甜食,那个时候我告诉她,我的太太也喜欢吃这些东西,只可惜现在怀孕了要禁口。”

“其他的谈话内容纯粹是生意上的事,后来接到孙嫂的电话,我就立马赶去医院找你,除此以外,我再也没有和她两人独处过。”

仔细去看,照片里的季朗果然是把视线落在那些甜品上,眼眸里藏着脉脉温情。

“这次出差,投资方派出的人不仅仅是田小姐,我也带了两个助理过去。”

“托运行李时她和我站在一处,我就顺手帮她拎上去了。”

季朗把照片一张张地摊在秦卿面前解释,用耐心和诚挚将秦卿的疑虑一点一点地消蚀干净。

心底的窟窿慢慢缩短半径,直到恢复成原本光滑平坦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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