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及时调走了靳柯,如果他还在这里,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我也不敢预料。

还好我送走了他。

尽管他是带着对我的恨意离开的。

可什么都没有他还好好活着重要。

很有意思,我这辈子有两个兄弟,一个是亲的,一个是我心里默认的,我裴诞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要亲眼看见他们子孙满堂。

很有意思,非常有意思。

我哥还想说什么,被我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我捂着嘴咳得像个拉风箱,自己听着都觉得声音可怕,他只好又靠过来,替我拍背缓缓。

明明鼻子堵塞,连呼吸都很困难,却能闻到熟悉的烟草味和木质香,见鬼了。

眼皮下又慢慢渗出泪水,我知道这当然是发烧带来的生理性盐水,便平静道:“你也忙,不要一直——”这哭腔听着真的太丢人了。

我是男人。

男人没有眼泪,我们用拳头与血解决问题。

如果让我遭受如此羞辱的是其他人,那这个事情就变得很简单了,我会杀了那个人,然后将对方的尸体拿去喂狗。

偏偏是裴尚。

我及时打住话头,再次吸了吸鼻子,清咳两下,含糊道:“我睡了。”

过了很久,我哥才说:“……嗯。”

他将被子掖到我下巴下,免得我憋死在被窝里面,大手随后落上来,对待什么贵重物品一样轻轻抚摸我的头发。

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催眠。

这样感觉很好。

会让我产生幻觉,他还是那个爱着我的哥哥。

我在许多个爱与被爱的梦里浮沉,短暂的清醒时间让我十分厌倦,有生以来头一次觉得,就这么一直睡下去也挺好。

好久都没生这样重的病了,我觉得以后我要对性.事产生心理阴影,毕竟卧床一星期不起对诞爷来说可憋死了。

等我可以下床,慢慢走几步,春天来了,院子里的桃花也开了。

我母亲还在世的时候,每到开桃花的季节,就会抱我去院子里散步,我哥放学回来,她就笑着招呼他,我哥便摘下一朵桃花,放在我讨要的掌心。

“哥哥要照顾弟弟。”

她点点我哥的额头,“弟弟也要乖乖听哥哥的话。”

她又亲亲我的脸颊。

我忙着看那朵花呢,头也不抬地说:“知道啦!”我哥和我妈一起低头看我,也笑着回答:“知道了。”

没几年,母亲就过世了。

我哥也如同他承诺的那般,一直照顾着弟弟,护着弟弟,让他平安健康地成长。

但现在我们不是兄弟了。

我坐在屋檐下的椅子上,风铃偶尔响动,我望着桃花与池水,出了很久的神,直到管家来给我披衣服,劝我进去坐,我才笑着说:“周老,我就看花。”

老人有些忧虑地看我,好一会儿,才说:“那我陪诞少爷看花。”

我说:“还叫诞少爷呀?”他说:“不叫诞少爷,那叫什么?”我又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回头问问裴尚吧,反正裴家他说了算。”

春风吹在脸上很舒服,又有着浓郁的桃花香,我盖着周老给我搭的被子,头一歪又睡过去了。

我哥把我抱起来的时候我没醒,是听见他在用那种不紧不慢的语调,责问周老为什么任由我睡在外面时我才惊醒,天都黑了,他大衣上的金属扣子压得我脸疼。

“我想看看花儿,没留神睡着了。”

我出声道,“别为难裴家的老人。”

他马上低头看我,我正好错过他的视线,对一边弓着腰受训的周老说:“晚餐弄好没,我饿了。”

我哥先回答:“弄好了,有你喜欢的醋鱼。”

我合着眼皮:“那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