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临穿着葛布箭衣,系白玉钩黑带站在龙椅旁,正低声与小皇帝交谈,似乎方才蜻蜓点水的一瞥是良齐凭空捏造的臆想。
自那日府门前一别,良齐再没有得到过他任何消息,以至于心里笃定的以为他已经黄土扬沙含冤身殒了。
却没有想过会再以这样的身份见面。
太监......王临为何要去当一个宦官?
高堂上小皇帝与王临说得有些久了,周璁站出来横眉提醒道,“陛下,有关良大人的封赏礼部自会按章程拟定,大可不必在朝中做过多商议。再者陛下若是有什么疑问,自当应与内阁商议,何时我大庆朝中,也有宦官动嘴的地方了?”
这已经不能算是不给小皇帝面子了,这简直就是拿小皇帝的面子按在地下踩。
嘉仁帝脸上青白交加,差点没当场把牙咬崩了呕出口血来。
周璁乃是连跨两朝的重臣,根基极深,有不少朝臣都依附于内阁。可反观自己呢?刚刚即位一年,文武百官的人和头衔也才将将对上号儿。巍巍皇权捏在手里如同儿戏,比起这帝位上的九五至尊,倒更像个身穿明黄龙袍的吉祥物。
九间朝殿内,面对周璁的蔑视皇威和以下犯上,众人皆噤若寒蝉。小皇帝目视堂下,竟只能看见一片玉番帽檐。
这代表什么,他很清楚。
文武百官臣服的,从来都不是他这个人,而是真正至高无上的权利。就算自己顶着“皇帝”的头衔,可手中没有权利,没有能堪大用之人,迟早会沦为某些有心人手里的傀儡,会成为大庆百年来第一个徒有虚名的笑话——
或者,更甚之.....
一口气堵在胸口郁结难吐,小皇帝刚要开口说话却感觉袍袖被轻轻拉了拉。他疑惑的回头,看见了王临嘴边未散的笑。
而此时,底下静谧的队伍中,缓缓走出一个人来。
“周大人此言差矣,”徐巍慢慢悠悠踱到中央,先朝帝位行了个礼,才转过身直视周璁反驳道,“众所周知,黄河连年洪灾泛滥,两岸终日人心惶惶,民不聊生。可良大人却突发奇想,收窄河道,清除河底淤泥,致使水位下降,洪灾终被遏制,为两岸百姓带去了数十年的安康福祉。此等丰功伟绩,岂是一个礼部能权衡得了的?陛下礼贤下士心贴我等,想要亲自封赏,这是天降圣恩,更体现了陛下的仁德勤政。周大人上嘴皮下嘴皮子一碰,就否定了圣上的决断,此举恐怕不太合适吧?还是您认为,我大庆的皇帝在早朝中,都不能开口说话了?”
小皇帝搭在龙椅上的手慢慢放下了。
“侯爷,”周璁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您最近好像特别闲,无论何事都想要插一脚。”
“周大人哪里话,”徐巍摆摆手,“徐某空占一侯爵之位,食朝廷之俸禄,自当尽心竭力。周大人与我同朝为官,不也一直在为大庆江山鞠躬尽瘁吗?”
他的几句话掷地有声,在大殿内几经回响。所有人都品出了这位侯爵大人的言外之意——
无论你坐上什么样的位置,拥有怎样大的权利,这连绵江山依然属于大庆,上头也永远有个皇帝死死压着你。
想蹦哒上来挑战一下皇权?那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周璁的脸色倏地变了。
自打他坐上首辅之位,再没有人敢当朝驳了他的面子。
“你——”
“好了好了,”嘉仁帝适时出面打断了周璁的怒发冲冠。他的双眼亮极了,像是某种黑夜里藏匿于幽暗中的猛兽。
周首辅触到那眼神,整颗心慢慢沉了下去。
“光听你们吵了,正主儿还跪着呢。”小皇帝微微一笑,手指重新抚上了冰冷的龙椅,“徐侯说的不错,良齐身负奇才,理当分配适时之位。朕觉得,应转去工部,将你的水工利才传扬出去,多多为我大庆培养能人志士。”嘉仁帝说到这顿了顿,总结道,“那今日起,朕就升你为工部左侍郎,正四品,如何呀?”
周璁立刻想要反驳,“陛下......”
“臣领旨!谢主隆恩!”良齐深深地叩了个响头,铿锵声将首辅大人的一干驳词噎了回去。
一时间,大殿上鸦雀无声。
小皇帝好整以暇地掸了掸下袍站了起来,轻轻说道,“周大人,这么久以来,真是辛苦你为我大庆殚精竭虑了。”
说完,他也不去看底下众人精彩纷呈的脸,自顾自离开了大殿,身后跟着掌印太监长长的一声“朝毕——起驾——”
百官面面相觑,有心之人已然发现,这朝堂中的风向,悄悄的变了。
小皇帝不再是个衣架子,今日南安侯摆明了站队皇权,又新提携了工部左侍郎良齐。这四品官位虽说不大,可恰巧卡在了吏部使权外。就算是尚书省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吴平之,也已然奈何不了他了。
不难看出其中的有意为之,何况还有一个徐巍?
徐侯爷代表的可并非是什么空架子侯爵府,而是正儿八经曾经踏破南疆的十万大军和一条众所周知的师徒关系。
这也是真正让周璁忌惮的点。
他缓缓转身,看见了良齐和徐巍并肩走出的背影。
日光将他俩的笑打的很亮,刺得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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