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泥泞,马车跑不快,隔天晚上便歇在大兴。

杨妧坐了一整天马车,累得腰酸背疼,回客栈换过衣服,牵了杨婵的手在门口溜达着活动腿脚。

好巧不巧,竟然又遇到了周延江。

他换了身浅蓝色直裰,手里捧一只竹篾编的篮子,得意洋洋地凑过来炫耀,“看小爷的篮子,比你的强多了。”

周延江块头大,其实还是个孩子。

杨妧不跟他一般见识,笑问:“你从哪里得来的?”

“三舅舅让人买的,还买了笔筒,匣子好几样……我的篮子有盖,你会编吗?”

杨妧睃两眼,他手里竹篮确实很精巧,遂摇头,“不会。”

周延江鼻孔朝天,轻蔑地撇下嘴,“我猜也是,而且你根本打不过小爷,瘦得跟豆芽菜似的,小爷的力气比你大多了。但小爷是男人,懒得跟你们女人一般见识。”

能讲出这番话,肯定是昨天顾常丰教导的功劳。

只是,说女孩子像根豆芽菜好吗?

杨妧斜睨着他,“那昨天是谁吓得哇哇哭?”

“不是我,”周延江跳脚,“我没哭,软脚虾才哭呢。”

倒是知道爱惜脸面。

杨妧不再揭他的伤疤,笑道:“其实我顶讨厌动辄打架的人,君子动口不动手,几句话就能解决问题,不讲道理的人才愿意动手。”

周延江气急败坏地喊:“我什么时候不讲道理了?”

“欸,你急什么,我又没说你不讲理……你这件衫子挺好看,显得脸不那么黑。”

周延江再度跳脚,“我不黑!我哪儿黑了?”

杨妧无语抚额。

她真心觉得这件浅蓝色衫子比昨天的米白色更好看。

这位小爷脾气真是急,爆竹似的点火就着,脑子也憨。难怪前世得罪人也不自知。

杨妧轻咳声,放缓语气道:“刚才我并没有指责你的意思,你急着跳脚,岂不是默认自己不讲道理?即便我真的说你,你也不必急赤白脸的,就当作是说别人,反正没有指名道姓,跟你完不相干。还有,男孩子重要的是人品是才干,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肤色黑还是白有什么相干?又不是小姑娘家。”

周延江眨巴着眼睛“哼”一声,“小爷不想理你。”撒丫子往客栈里跑,身后两个随从紧紧地跟了上去。

杨妧哑然失笑,牵起杨婵的手也慢慢走进客栈。

赵氏和杨姮站在楼梯旁。

杨姮换了件海棠红绣山茶间着栀子花的杭绸褙子、竹青色绣嫩黄忍冬花湘裙,头发也重新梳过,绾成精巧的双螺髻,插一对亮闪闪的镶芙蓉石金簪。

这件褙子是锦绣阁做的,因为绣了两种不同的花,工钱比其它衣服多了三百文。

都快天黑了,为什么穿这么隆重?

杨妧不解,只听到赵氏明显带着怒气的声音,“阿妧,我有话跟你说。”

杨妧跟在赵氏身后走进房间。

夕阳的余晖在窗棂间洒下一丝朦胧的光影,屋里尚未掌灯,暗沉沉的。

杨妧白净的面孔却好似上了釉的甜白瓷光洁莹润,一双黑眸更是熠熠生辉,使得屋子也好像明亮了几分。

赵氏心塞得难受。

她不是说坐马车头晕吗,哪里来这么大精神头儿?

昨天雨刚停就跑出去乱窜,还差点跟人打起来。

赵氏站在窗前看得清楚,小黑胖子扔了杨婵的柳条篮子,杨妧举起柳条想抽黑胖子。

身为长辈,按理她应该去看看情况,可她不想管。

赵氏对三房的关氏母女深恶痛绝,死皮赖脸地跟到青州府不算,又跟到济南府,还要跟着来京都。

牛皮糖似的,黏上了就甩不掉。

如果没有杨妧,她拿私房银子多添置几样光鲜的首饰,带着亲生的两个女儿进京,该是何等风光!

一路走过来,杨妧仗着那张狐媚子脸,处处拔尖抢风头。

正好借此机会,让楚家两位嬷嬷和严管事看看,杨妧固然长得好相貌,却是个爱招惹是非的,远不如杨姮本分懂事。

谁知晚饭时,桌上多了两坛秋露白,严管事说是庚号房的客人所赠,还给加了四道菜,以作赔礼。

庄嬷嬷笑盈盈地解释,庚号房住得是忠勤伯府的少爷,跟楚家人原本就认识,没想到住在同一家客栈,真是巧。

杨姮惊得筷子差点脱了手。

赵氏也后悔不迭,她见过最大的官就是济南府知府,正四品,还从没见过勋贵长什么样子,更遑论宗室子弟。

早知道,应该带杨姮下去露个面,有枣没枣打一竿子,说不定贵人脑子一抽,能瞧中杨姮。

所以,刚才赵氏瞧见杨妧跟周延江在客栈院子说话,连忙让杨姮换衣服下楼。

却是扑了个空。

不但两位年长的少爷没露面,小黑胖子也撒丫子跑了。

赵氏一股火藏不住,腾腾往上蹿,“来之前,你祖母千叮咛万嘱咐,京都不比别的地方,最是讲规矩。你看看你,昨天还没长教训今儿又颠颠往外蹿,让别人看到会怎么说,以为咱们杨家姑娘都是这种轻浮刁蛮的性子?以后老老实实待在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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