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日天窟窿一开,雪珠子就见天地往下倒,这日日头落山前,已见京城近处远处都覆上一层模糊的白色,到得次日,放眼望去天地一片白,处处皆似泼撒了面粉,街上小儿肩搭肩,明明雪未有多深,一个个踩着大人的脚印,吃力认真又滑稽,还有的小童,抠着地上的积雪,堆着跟老母鸡一般高的雪人不亦乐乎。

街上热热闹闹,花园里却是一派宁静,皎然是爱雪之人,大好机会自当不错过,一大早到四季园来,处理好些琐事,便钻到竹风榭里画“白雪仙鹤”的冬日特定花笺,等拿到三墨画铺给墨淑筠印了售卖。

竹风榭外间门窗大敞,三面可观雪景,正中摆一架曲足高脚书案,皎然搁下笔,活动下脑袋,将手放在风炉边烤了烤,又兜在棉袖里使劲搓,画画入神不觉冷,这会儿收笔,真是要了命了。

花园里静得让皎然有些不习惯,巳时已过,园里居然一个人影也没有,莫不是冬至日大家都饮多了,往常花园是酒客最爱之地,皎然正纳闷着,就见彩絮儿小心翼翼踩着她方才进来的脚印往这边来,“姑娘,凌涵姑娘来寻你呢。”

“怎么不带她进来?”皎然将画好的花笺放到一旁晾干,又展开一张纸,拿乌石镇尺压住,准备接着画。

彩絮儿拍了一下脑袋,居然连这么要紧的事儿都忘记说了,“姑娘,昨日凌公子走时,把整个园子包下了。”

“啊?”皎然难以置信地抬头。

“我原先也是不许的。”彩絮儿先给自己开脱了一下,“但是凌公子说了,这雪一时半会儿不会停,花园里积雪成景,与其被人糟蹋,踩得跟麻子脸一般难看,不如让他包下来,也好给姑娘歇息啊。”

“你怎么这么好收买啊。”皎然唾弃彩絮儿。

彩絮儿比了几个手指,“凌公子问我花园里的酒客一日能赚多少银子,他给我出三倍呢。”彩絮儿笑嘻嘻道,“我想着姑娘确实爱雪,就答应啦。”真是天上掉馅饼都没这么香,彩絮儿觉得这简直就是两其美的生意。

皎然耳根子微红,但对凌昱这种鲸吞蚕食的招数颇有些不耻,绕过书案就往前院去,“若他哪一日说要把整个酒店包下来,你是不是也要把我卖了啊?”皎然回头瞪了彩絮儿一眼。

这自然不是在生气,彩絮儿狗腿地跟在皎然后,照着她的脚印走,“当然不会啦,那样温水煮青蛙,酒都不让卖,不是早晚要关门大吉了吗?这样才好,只包了一个花园,外面我们还有地能让酒客吃酒的,不亏不亏。”

什么这样那样的,皎然又嗔了彩絮儿一眼,“你还觉得自己很聪明是吧?”

彩絮儿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难道不是吗?

凌涵就在花园前的秋思院等着,一见到皎然立时迎了上去,皎然就喜欢这姑娘的活泼劲,明明天色阴沉沉地落雪,一见她就跟看到太阳似的,“天这么冷,你怎么过来了?”

凌涵不答反问,“今日花园怎么关了呀?”

这个嘛,皎然当然不能说是你三哥哥包下的,遂低头敷衍道:“有酒客包下了,要赏雪景。”

凌涵懊恼着,原本还想看看仙鹤的,皎然赶紧拉着凌涵进屋,还唤人来上酒点。

凌涵却示意不用了,娇笑道,“原本前几日就想去郊外泡汤的,但老祖宗说冬至大如年,不让我们去,这才等到今日启程。”

凌涵招来丫鬟,拿过一个用方布包裹的木盒递给皎然,“这是南边送来的香膏,我是顺路给皎然姐姐送这个的。”

皎然有些受宠若惊,“这么客气,凌涵姑娘为何不留着自己用。”

凌涵也不是不想不客气的,只是实在用不上,上回她见皎然冬日里双唇竟一点褶皱死皮都没有,便向她请教养护之法,皎然当即就倾囊而出,对于皎然这样不藏私不独美的行事风格,凌昊格外喜欢。

谁知皎然隔日还送上满满两盒自制护唇油,还叮嘱她用得好再来拿,凌涵是一点没客气就收下了,因她见皎然的唇色实在好看,每日都润润的、粉粉的,姑娘都爱美,自然也想跟她一样。

谁知用是用了,滋润是滋润了,但凌涵发现,别人的唇色压根是天生的,跟唇油半点关系都没有,但人要知恩,所以有了这香膏便第一时间礼尚往来拿来送给皎然了,凌涵有些少年老成般叹息一声,看得皎然捂嘴偷笑,“怎么了,可没见过你唉声叹气的样子。”

确实没什么烦心事儿,可凌涵还是委屈地嘟嘟嘴,觉得跟皎然相识这么久了,告诉她也无妨,“不是我不爱用着香膏啊,只是我那三哥哥,最不喜欢香粉气,每回我多用一些,他见到我就离得远远的,有时干脆绕道走。”凌涵比了一个指甲盖,“所以我如今只舍得用这么一点点,就一丁点。”

皎然哪知凌昱还有这怪癖呢,难怪上回薛能的林中宴,一屋子里都是乐伎舞姬,居然没半点脂粉气,看来薛能也是照顾他的癖好的,皎然又想,凌昱看上她,是因她不用香膏香粉,还是喜欢她身上的人间烟火气,皎然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袖,她许久不下厨,烟火气并没有。

凌涵走后,皎然拎着木盒往花园去,花笺还没制完呢,彩絮儿则跟在一旁报告早晨酒店里的细碎事儿,“婉儿今日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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