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这日,日理万机不是当今天子,而是奔走在家家户户灶台前的灶神。
猪头鱼鲜,豆沙粉饵,酹酒烧钱,灶王爷收得开心,皓哥儿也很开心,他正两手扒着桌面,踮起小脚尖,刚剃得只剩下一小撮毛准备留着过年的小脑袋只露出两只眼睛在供桌上,眼珠子滴溜滴溜地转,一只手慢慢往前,香炉边摆着他最爱的麻糖呢。
只不过肉乎乎的小手还没沾到甜味,就被白师太“啪”地一声拍走了:“你个小猢狲,灶王爷还没吃,你就先吃了?”
皓哥儿不服,左手摸着刚被打的右手背嘟嘴道:“早晚都要吃的嘛,灶王祖爷爷不会怪一个娃娃的。”也就只有在吃东西时,皓哥儿会承认自己是个娃娃。
“在灶王爷面前,你祖宗我也是个孩子呢!”白师太赶小鸡仔一样把皓哥儿挥开,“你们姐弟四个,快些拜了回屋去,别来这里凑热闹。”
皓哥儿只能屁颠屁颠拉着踮脚的小凳子,走回桌前,跟着石敬泽、皎然还有彩絮儿一起虔诚地拜了又拜。
腊月二十四,正宜洒扫庭院、拆洗被褥、掸尘拂垢,市民越是忙活,越是城中酒家生意最红火之时,皎然赶早拜完,自不能留下来跟着家人迎春扫尘,打扫房屋。
酒店也请了灶神,皎然到四季园时,姚姐已经备好满满一桌供品,只待她领头上香。
小博士和姚姐也随后跪拜,一群人里姚姐的祈求声最外放,满嘴念叨着红红火火,单子接到手软,逗得大家一阵笑。
小年之后诸神上天,民间百无禁忌,嫁娶礼聘皆不用择日,所以年前五六日,喜宴的单子特别多。
皎然拜完神后,听说送菜的农妇来了,便去将过年期间的肉菜供应又确认了一遍,如今酒店成立了一个“跑宴”小组,是专门登门给人家做宴席的,有的小博士满心稀奇,皎然便采取轮流制,几轮跑下来,有的人喜欢,有的人却嫌奔波。
虽说跑宴能收主人家的荷包,这份油水钱店里不纳入总账,都能进自己兜里,但跑宴一人要顶几人的活儿,一天下来不带喘气的,所以还是守在四季园好,分工明确,又能忙里偷闲,最后小组人数也就基本确定。
听闻这日皇帝也忙着祭神,皎然本以为园中不会有贵客,比如说凌三公子,尽管凌昱没有一官半职,但皎然觉着他定不是闲人,不过凌昱没来,南静王却来了。
“王爷今日怎么没去祭神?”和“小孩”说话最是简单,不用拐弯抹角,有啥问啥,也不用设心防。
“母妃不让我去。”南静王乐呵呵道,“府里闷得慌,所以我就来找皎然姐姐啦,今日还能说故事吗?”
看着南静王跃跃欲试的样子,皎然拿手绢沾了沾额头,问道:“上回我们说到哪里了?”
“说到孙大圣大闹蟠桃宴。”南静王忙接话道,这人记得比皎然还清楚。
“哦哦。”皎然娓娓道来开始讲,只不过还没讲几句,南静王又围着她问,“今日是小年,那孙悟空他也拜灶神吗?”
额,这个嘛,皎然心里先向灶王爷道了句“得罪了”,而后煞有其事地点头道,“自然是,不拜的。”
南静王叹了口气若有所思,“他这么不乖吗?那灶王爷会不会在恶罐里记着他,然后去玉皇大帝面前说他的坏话啊?”
灶王爷有两位随侍,一位捧恶罐,一位拿善罐,皎然汗颜,小孩的脑子就是天马行空啊,“不是不拜,灶王爷管的是人间福祸,孙悟空不属民间,灶王爷管不了他的。”
南静王一脸好学,皎然想了想又道,“孙悟空虽然不拜,但这日他就在天上等着灶王爷呢,这灶王爷在天上啊叫灶神星君,腊月二十四离开人间,就去向玉帝禀报人间事务,他们都是神仙,孙悟空自然不用拜他啦。”
南静王总算了然地点了点头,皎然却是心叹人果然一回生二回熟,上次南静王只闭着嘴满脸憧憬地听书,这次讲一段就要带一段注解,真是问题总比正文多。
好在南静王是个成熟的小孩,知道皎然与他不同,还要赚钱养家,听了几回合就很满意地回府了,还约定了下回再来。
夜里四季园闭店,忙完酒店琐事,一切安排妥帖,午后皎然便带着彩絮儿去官窑定制了几百枚“四季春”的经瓶,原先没想到年前就能酝出四季春来,什么都没有准备,这番惊喜来得措手不及,瓶子能赶在春节前出来已经是谢天谢地,这几日便要开卖了,只能先用酒店的经瓶顶着。
回到小甜水巷,正是炊烟升起,街头巷尾都在唤人上桌之时,不过饭桌上大人的面色却有些沉重。
“这是怎么了?”皎然端着碗筷问道。
“太奶奶要死了。”皓哥儿从比自己脸还大的盆里抬起脑袋来,嘴快接道。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白师太“阿弥陀佛”了一声,念道,“佛祖慈悲,一定要让不孝女见到老母最后一面。”
白师太是苏杭人士,年轻时远嫁京城,可惜郎君早逝,后来没有再嫁,只收养了夜凌音和丁旖绰两人,家中还有一年迈老母,已过七十大寿,今日突然收到南边兄长寄来的家书,说是老母亲冬至时在雪天里摔了一跤,已经日渐垂危,叫白师太速回老家相见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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