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绫看着他们一点一点将土铲到她们身上,那平素总是看着她笑的脸,惊恐得几乎变形。

她没看到十三娘那晚的脸,但她觉得,应该也是这样痛苦的神情。

她们现在很害怕吧,不,她们从来都不是不怕。

十三娘死的那天晚上她躲在姑娘们的身后发抖,今天难道又要看着她们被活埋吗?!

不!这样活着太痛苦了,她再也背负不动哪怕一条人命!

将姑娘们给她的药涂在脸上,青斑很快被雨水冲刷殆尽。

她一步步走了过去,行得缓慢,犹听到本来害怕的两个姑娘突然疯狂起来,拼命挣扎着冲她喊:“阿绫,快跑!”

鸨妈转过身来,看着发髻皆散的越绫笔直的站在雨里,雨水就像有了神奇的力量,将那个平素佝背含胸的她冲刷得焕然一新。

常年宽大的衣服紧紧的贴在身上,一身玲珑曲线再也无处可藏。

楼里的姑娘将她当做大家闺秀来教,万千仪态她早已学会。

眼下,她轻移莲步,直到走到鸨妈面前,这才抬起了脸,虽然脸色略显苍白,一双半垂的大眼犹如隐在叶间的新鲜葡萄,直教人想进一步探寻。

琼鼻下樱唇一启,她说:“我今年十三。琴棋书画样样都会一点,只要你放过她们,今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鸨妈抬手摸了摸她柔软的肌肤,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像只老母鸡一般咯咯笑了两声,“嗨,我就是吓她们一吓,来人,赶紧把她们拉上来。”

两个姑娘自听到越绫说话,便痛哭不已,眼下被救上来,却丝毫不领情。

“你!你……”

两个人“你”了半天,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鸨妈眼色一使,便有人将她们架走分开。

越绫已经听不到鸨妈谄媚的在说些什么了,任她用热切的眼光贪婪的打量着自己。

如果这就是命运,那她是时候认命了。

她甚至在想,如果早一点认命,也许十三娘就不会死了。

姑娘们说,身体是她们青楼女子的唯一武器,她觉得她们说得对。

瞧瞧鸨妈给她精心布置的寝房。

珍珠帘幕水晶灯,沉香木阔床属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玉带叠罗衾。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的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觉温润,竟是以蓝田暖玉凿成,果如步步生莲一般!

可鸨妈越是这样待她好,姑娘们的脸色就越是难看起来。

刚回来时,几个冲动的姑娘还来扇她的巴掌,她也不解释的默默受了,脸肿得没个十天半月都消下不去,所幸挂牌之前还需要时间调教,鸨妈气归气,却没撒出来,只得又去后院转了一圈,为难了下人,气顺了后又来宝贝般的哄着越绫。

她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去了青斑,收拾打扮起来还算好看。

瞧,做一个世人眼中的自己,要比做一个真实的自己,容易多了。

还有几日就挂牌了,姑娘们好像想通了似的,不再对他冷脸了,和从前一般的对着她笑。

只是有时候笑着笑着就哭了。

她总是安抚她们说:“我没关系的。”

然后她们说:“你马上就要做这笼中鸟了,在此之前,再出去看一看吧。”

她刚想说不用了,便听到她们又补道:“再顺便带一盒我最喜欢吃的桂花糕,城东尽头那家,有点远,辛苦你了。”

鸨妈看她看得紧,以为姑娘们拿她撒气,故意折腾她,也不想掺和她们之间的感情纠葛,便派了两个人手跟着她,由着她去了。

刚提上桂花糕,便听到人群骚动,像是在说西岸走水了。

越绫心里莫名不安,丢掉帷帽,看着天边滚滚浓烟,不由发足狂奔起来。

到底还是晚了。

往日正红的朱漆大门倒了,金丝楠木匾额倒还是往日的黑色,只是被烧得残缺斑驳,依稀可见上面曾书“风月间”三个大字。

官府来了人,将她们挡在远处。

外面的人围观惊叹,里面的人鬼哭狼嚎。

突然一声琵琶声起,切切嘈嘈的响起了许多乐器的声音。

然后似有人起了调,幽幽唱了起来。

人群立马慌乱起来,纷纷奔告大喊:“闹鬼了!闹鬼了!烧死的红尘女来索命了!”

奇怪的是,越绫却听得很是清楚。

她分明听到有人在喊:“阿绫,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吧。”

“阿绫,别回头,向前走!”

到了最后,如她反复梦魇的那般,千言万语汇成一句:“阿绫,快跑!”

跑?可跑去哪里?

楼塌了,家没了。

上天从小就爱跟她反着来,她每每指着那些恩爱的夫妻,说上一句羡慕,第二天那两口子便要开始吵架,楼里的姑娘们听了这事,就捧着手里的话本,笑道:“那这话本可就不能再借给你,我怕你看了,好不容易在一起的小情人又得分开了!”

所以,是不是就是因为这样,才终于害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