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这几天心情很悲伤。他从来没有想过,叔父项梁会这么轻易的死去。这个男人对于他的意义和父亲差不多。不仅从小抚养他长大成人,而且教授他各种本事,让他了解了这个复杂纷纭的世界。

在他一直以来的意识中,不管叔父做出什么决定,自己只要跟着他走就是了。他要他学兵书,他便认认真真的学。他要起兵反叛,他便第一个提剑斩杀了地方郡守,并且充当了他马前最勇敢的先锋。

从第一次杀人,到现在究竟已经有多少人丧生在了他的手中,项羽记不太清楚了。他唯一记得的是,他一剑砍下郡守头颅的时候,叔父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所说的那句话。

“你看,甭管是多大的官儿,只要你手中有剑,便可以让他跪下求饶……我希望你将来成为万人敌!用手中的这把剑所向披靡,一直杀进咸阳去。到了那个时候,大秦王朝的皇帝也不过和眼前的这个家伙一样,会懦弱的跪在你面前的!”

造反如果不能杀掉皇帝,那便没有什么用。这个简单的道理,胜过一切豪言壮语。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项羽心中的志向就是跟着叔父一直杀向咸阳,直到攻陷阿房宫,亲自用剑逼迫大秦皇帝跪在马前!

这个志向虽然宏大而遥远,但项羽却自信完全可以办的到。只要在叔父的指挥下,这一天,也许很快就会到来。天赋异禀的年轻人,从来都不缺乏骄傲与自负。面对着大秦军队的逼迫,如果不是好几次受到叔父的严厉训斥,并且牢牢的束缚住他。恐怕项羽早就策马横戟,直接去万马军中挑战大秦的将军了。

可是,骄傲的心灵终究受到了严重的挫折。秋水河畔的战场,成了他永远的伤心地。虽然他飞舟渡河,以一己之力屠杀了好几百秦军,可是终究已经无法挽回项梁的性命。自从他背着那无头尸体回到北岸军中之后,便一直意志消沉,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悲伤中。

一切的繁杂事物自然有其他的项氏族人去处理。项羽跪坐在灵前,几天几夜没有离开,除了喝酒之外,几乎很少进食。等到范增再看清他的面容时,也不禁暗自吃了一惊。短短几天时间,昔日雄壮威武的面孔,已经消瘦了许多。满脸灰色,颓废不振。而那双异于常人的眼睛,布满血丝,变得更加令人可怕起来。

听到范增的大声斥喝,项羽只抬头看了他一眼,便一把甩开胳膊,伸手去摸过旁边的酒坛,又咕咚咕咚灌了几口,便继续垂下头,眯起眼睛丝毫不理会他。而在旁边的项伯已经连忙过来,招呼范增到席子上坐下。范增白了项羽一眼,心中暗自叹息。项梁之死,对这个年轻人打击太大了。如果自己不能想办法让其重新振作起来,恐怕难以把握住这次难得的机会。而一旦错过,楚军上下和他们这里的所有人,都将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了!

因此,范增四周扫视一眼。然后不顾身体衰老,趴到地上,便对着项梁的灵柩痛哭流涕起来。而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自然令人听在耳中格外心惊。

“……将军你死的可太不是时候了啊!可怜,从江东跟着你出来的这些子弟,有家难回,有国难归。眼看不久之后,就会变成孤魂野鬼了……老夫真是愧对于将军啊!人微言轻,无人再听。怕只怕,将来在黄泉路上相见,我都没有脸再面对将军了啊……呜呜呜!”

老头子一改往日的严肃形象,哭的是跺足捶胸,满地打滚儿,眼泪鼻涕满头满脸都是。守在周围的项氏族人和部分楚军将校,都止住悲伤,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大家都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说出如此危言耸听的话来。

“范先生,有话请起来好好说吧。你的年纪这么大了,又是兄长的挚交。你哭得这么伤心,如果神灵有知,恐怕他在棺材里也不会安稳啊……!”

项伯和几个人连忙过来,连拉带拖,好歹把范增扶到旁边坐下。老头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儿,差点儿背过气去。嘴里却不依不饶,依旧在唠唠叨叨的说着。

“老夫已经风烛残年,死不足惜。但项梁将军留下的心血,就这么被糟蹋了。他就算是在那边,也死不瞑目啊!可惜项氏枉为楚国贵族,难道在他死后,就没有一个人可以支撑起大局来吗?呜呼哀哉,可悲可叹兮!”

周围忽然沉默下来。跪坐守灵的几个项氏族人都抬起头,就连好言相劝的项伯也住了嘴。因为,他们看着一道剑光闪过,那个头发散乱的颓废年轻人从地上站了起来。

那把出鞘的长剑就插在地上,魁梧的身躯站在驼背老头子的面前,重瞳双目散发出逼人的光芒。没有人能够经受的住这样的逼迫,即便是最勇猛的军中勇士,如楚军的黥布、蒲将军这些人,也会在这股气势面前不觉折腰。但驼背的白发范增不仅没有丝毫畏惧,他反而也面对面地站了起来,直视着对方的目光,并且伸出手指,指了指他。

“怎么,你拔出这把剑来,是要杀我吗?”

“你刚才说的话,真是该杀!”

“哈哈哈!那你就杀啊!老夫愿意死在项梁将军灵前,也胜过他日没于乱军中而死无全尸!”

“可惜,我不能杀你。叔父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他有什么三长两短,要让我听从你的建议……他的话,我从来不会违背。”

项羽眼中闪烁着火苗,几乎是一字一句的说完了这几句话。从来没有人可以在他的面前污蔑项氏的尊严,稍微有不逊之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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