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难过后的村民,围聚在谷仓废墟中临时搭建的席桌、椅凳。死去的猪羊已经去毛、烹煮,成了桌子上的一盆盆菜肴,大部分村民默默的吃着肉菜,没有人多说一句话,也没人发出太大的声音吃饭。几个年纪偏大遭过灾的村民拿着猪的大腿骨,边啃边哭。不知道他们是因大难不死激动的哭,还是为了接下来不知明天的生活感到难过。这次空袭,毁了他们整个村子的口粮,万幸的是,每家每户除了些许房屋的破坏,并没有出现任何伤亡,全当做破财消灾了吧。

赵临宪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清晨,才缓缓睁眼。赵隋山日夜守在父亲身边,王氏需要带着婴儿,所以这个重任就交给身为下任族长的他了。他看到父亲终于恢复了神智,喜极成泣,因为他不知道,如果父亲就这么撒手去了,他能不能撑起偌大的家族,这么多的家丁、村民,他能不能震慑的住。他虽然老大不小了,却仍不知明天该如何,殊不知父亲身后,他该如何是好。

“爹,您总算醒了!”

赵临宪虚弱的抿了抿嘴唇:“有...有水吗?”

“有,有!”赵隋山连忙倒了一碗茶水,递给父亲,“爹,您小心点儿。”

赵临宪接过水碗,大口大口的喝下了一整碗水。他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浮肿的眼袋子上遮了一大层黑眼圈。

他艰难的靠起身子:“沈伯怎么样了?”

提到老管家,赵隋山慢慢垂下了脑袋:“沈爷爷年纪大了,一时急火攻心,没能撑过来。这会儿已经搭起灵堂,文山、停山他们已经在为他老人家筹办后事了。”

“唉......”赵临宪深深的叹了口气,泪水止不住的从眼眶子滴落下来,“你们做的很好,临危不乱,知道什么情况,最应该做什么。好,好......让老沈风风光光的走吧。”

他缓缓闭眼,却又睁开了:“一切秉着节约,我们剩下的粮食和牲口不多了。贡品就用死鸡代替活**。”

“知道了,爹。我这就吩咐下去。”赵隋山跟一旁站着的丫鬟说了几句,又给父亲倒了一碗热茶。

“你做的很好,有点一族之长的意思了。要是我哪天两眼一闭,就随你们的沈爷爷一去。我这颗心也总算是能放下啦。”赵临宪连喘了几声老气,好像他的生命也即将抵达终点。

“爹,您说什么傻话呢!您身体硬朗,肯定能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赵隋山听到父亲的夸奖是高兴的,但这么一竿子重任,就这么猛地放在他肩上,他是说什么也不能扛下去的。他不仅对自己的威望没什么信心,对自己的恩德更没什么信心。家中的下人,村中的百姓,爱戴父亲,拥护父亲,那是因为赵临宪平日里恩威浩荡,有功赏功,有罪罚罪。在众人之中,就好比一种让人安心的信仰般的存在。如果让他来领导山村,别说这大难临头,就算衣食无忧的时候,也镇不住人压人的思想。

“放心,一时半会儿,我死不了。但我就是要让你记住!”赵临宪目光锐利的盯着大儿子,泛着凶光的眼神令人毛骨悚然,“人,早晚有死得那一天,不过是那个好日子来得早点儿晚点儿罢了!如果我死了,你就是一家之主,你就是全村族长,百十条人命在你手上握着,你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决定,都干系着他们的生死!如果你坐得住,那这儿的天下还是咱们老赵家的,你要是坐不住,他们就会扑上来掠夺祖宗留下的一切!这个担子,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赵隋山被父亲说的泪流满面,他“扑通”跪在地上。

“爹!儿子记住了!”

“好,好。记住就好。”赵临宪翻了个身,坐了起来,“你娘他们都还好吧?”

“他们都吓得不轻,但是老三这次一点小孩脾气没耍,非常尽职尽责。他能做的,都做了。”赵隋山将父亲昏迷时发生的事,如实说了。

“好,你先忙去吧。我在这儿先静静,想想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赵临宪再次躺在了床上,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都下去。

“爹,您先吃点儿东西吧。您都一天一夜没吃一粒米啦!”赵隋山关切着父亲的身子,因为父亲就是家里的天。

“我不要紧,现在我心乱如麻。就算给我放到嘴边儿,我也吃不下去。”赵临宪忍不住又想到了跟随家父数十载的老管家,“你去灵堂,给沈伯磕几个头吧。要是没他,也有不了咱们赵家今天的兴盛。”

“知道了,爹。”赵隋山站起身,便往屋外去了。

白布制成的孝服披在赵府每人的身上,王氏就像对待自己家中长辈那样,一张一张的往火盆丢纸钱。泪痕应在她脸上还没褪去,看着躺在棺材里的沈伯,她又想起了昔日往事......

那年,正直革命运动的巅峰,清政府发了疯似的捕杀革命党人,而完全忘记了一直吸食着大清朝鲜血的是那些卖鸦片、横行霸道的洋人鬼佬。王氏的父亲,是江南一带的富商,她父亲早有先见之明,不仅实业救国,甚至私底下资助革命党人,为了让将来的孩子过上更美好的生活。黄花岗革命失败,七十二位烈士被清政府剿杀,她的父亲因为私下资助革命党人,被清政府判了满门抄斩。那时候,她家与赵家是很好的生意合伙人,两家的关系也非常的亲密,她的父亲扛下了全部罪责,只为赵家换来一线生机,那时的她,正直青春年华,沈伯不忍看着她惨死菜市口,就买来了一个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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