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的龙首镇兽乌黑发亮,细小的露珠凝结在石阶表面,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光。

脚步匆匆忙忙踩过石阶,一个白衣小厮在迂回曲折的道路间飞奔,像误入蚁穴的飞虫,兜兜转转,跌跌撞撞。

张昱脸色惨白地望了眼身后,嶙峋黑山冷硬得像铁,其中最巍峨庞大的宫殿如盘踞的恶兽,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宫中小贼。

他抱着怀里那温热的匣子,步履越发急促起来,绕过一座又一座宫殿,穿过一道又一道廊桥。

张昱不住地回头,却绝望地看见帝宫始终在他身后,自己一步也未曾远离,全在原地转圈。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汗水沾湿了衣襟和头发,肺腑里像刀锯在拉扯,喘出阵阵白气,腿脚如烧红的烙铁,踩在冰冷的石阶上,冒出嗞嗞冷烟。

明明,明明说来接应自己,那些混蛋根本没有来!

把自己丢在这孤零零的玄冥宫中,和那个性情怪异的……家伙,留在一起!

那个怪物!

张昱心底发出一声悲鸣,除了自己,没人知道祂的秘密!

哪怕玄冥宫灭亡在即,他们也丝毫不敢背叛这旧主,只是你推我,我推你的,试图让别人去趟这浑水。

张昱一边埋怨自己的鲁莽,做了他人的垫脚石,一边焦急地张望,试图看见接应的影子。

这秘密,这秘密就没有人想知道吗?!他们将要面对什么怪物,一点点都不担忧吗?!

那个存在,已经完全非人了……是前所未有的强大,令人望而生畏的冰冷,自此之后,谁还能阻拦祂?

张昱一屁股坐在石阶上,透骨的冷意冻得他一阵发麻,嘴里的白气喷在匣子上,精致的纹路亮起一阵红光。

他呆呆地看着这匣子,眼泪忽地顺着脸颊,大滴大滴地滚下来。

神明啊,一切为何会变成这样?您不是永生的吗?不是无所不能,无所畏惧的吗?为何偏偏被这恶鬼,这凶神……

自己究竟该何去何从?

张昱几乎被冻麻的身子慢慢站起来,他回头去看那无声蹲伏在黑山中的宫殿。

他一步一步朝宫殿走去,距离便一步一步缩短,不像方才那般始终不变。

张昱站在大殿门前,足足十丈高的宫门宛如巨人门扉,漆黑冥木雕刻山石流水,潭湖大海,无数水德之种栖息其中,或喜悦或恐惧,自两侧朝门缝膜拜。

张昱轻轻伸手,心脏似擂鼓般地狂跳,还没等他碰到,那奇宏的宫门吱呀一声,竟然自己打开了!

这道打开的门像是触碰了什么机关,无数开门的声响在大殿里层层叠叠地回荡,似乎宫殿中藏着宫殿,门里还有着门。

所有的门都在开启,回荡的声音犹如雷声轰鸣,直到声音越来越小,重叠的“雷声”变成清晰的吱呀声,最后一道门也被打开了。

张昱似那惊弓之鸟,脑袋几乎要缩到腔子里去。

他战战兢兢地看着殿宇深处,还没说出嘴里咀嚼里千万遍的话语,整个人眼前一花,便出现在漆黑神座之下。

噗通!

张昱下意识跪趴在地,一动不动,仿若狮王前俯首的鹿羊,任其宰割。

“给我。”

空宏的大殿里响起冷彻的嗓音,好似一股寒泉汨汨淌落山涧。

“什么?”

张昱想要抬头,却看见一双漆黑帝靴,顿时如触电般一抖,恨不得挖出眼睛,把头缩到肚子里!

“盒子。”

耳边传来咚、咚的脚步声,用铜浇铸的大殿让这声音如同天罚,让心怀叵测的人惶惶不安。

张昱被猛地拎起来,对上一张俊美绝伦,唯有神明才会拥有的脸庞,那双漆黑的眼睛倒映着他惶恐的模样。

“红铜盒子,张昱,你让我好等几万年。”

轰隆!!!

声如雷鸣贯耳,白玉京的大夫子猛然惊醒!

周围光景一变,他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手里的拂尘不知何时滑落在地,“你,你……帝……”

回忆和现实两张面孔重叠在一起,神鬼莫测般相似,又是一般无二的威严。

张昱似被鬼掐住了喉咙,瞪大的眼珠几乎要挤出眼眶,他膝盖软得直抖,好半天才看清周围的景象。

一间正厅,两侧俱是桌椅,手旁的案几上有一封帖书,写着正德元年九月海事府恭迎诸宾。

他缓过神来,这里是大乐……不是玄冥宫……大战结束……死了…都死了…

咳咳!被拎着的嗓子终于传出难忍的剧痛,张昱正要大叫,却忽觉脖颈一松,顿时跌坐在地。

他连连后爬,嘴里嚷嚷着你别过来,却是连看也不敢再看。

来人提起衣摆,洒然落座,“我的盒子呢?”

“不在我这里,不在我这里!”张昱挤在角落里大喊。

“在哪儿?”

“上水渡,他们要你去上水渡!!!”

张昱歇斯底里地大吼,使劲捂住耳朵,闭紧眼睛,不听,不看,不闻,不想……

“大夫子……”

“大夫子……”

遥远的声音恍如隔世,“大夫子!!!”

张昱猛地睁眼,却见自己正缩在床铺一角,门外传来道童焦急的喊声。

“廿三战的头名问咱们索要奖赏来了,您快去见见啊!”

张昱僵坐在床榻上,满身冷汗淋漓。

半晌,他才嗓子艰涩地道:“不去了,把奖赏都给他,就说盒子在……不,就说盒子不归咱们管,叫他去山神殿问!”

……

……

厉九川搬起镇宅的石兽,朝院落里的大屋中一甩。

随着垮塌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