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庭之中,姜暖看着窗外明媚的景色,距离圣上的赐婚不过才一日,姜相就让她搬进了这里。旁的也就罢了,这屋的名字偏生叫三愿,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冯延巳的那篇《长命女·春日宴》,她曾背了不下数次,曾经也以为那样的爱情很美好,岁岁常相见,呵,帝王人家何来梁燕双栖之景,伴君身侧又何能岁岁如今朝。姜暖只觉得这屋的名字就是个讽刺。

这屋子,是当初姜相为了姜暖的母亲特地建造的,名字是姜暖的母亲曼殊亲自取的,谁又曾想不过一年,姜暖母亲被人诬陷清白,一气之下,曼殊搬至西北角的院子里,人们以讹传讹,谁都说姜府的二夫人与人有染,不久,圣上的旨意贬黜姜相,姜相猜忌,从此,这相府再没有所谓的二夫人……

正倚栏想着出神,突然有人来传话,是个眼生的婢子。

“何事?”姜暖看着斜阳欲落,看样子要起风了。

“二小姐,曼庄请您过去。”她偷偷瞧着坐在那里的二小姐,就只是那么一会儿,就感到了冷意。

“曼庄?”姜暖侧了侧头。

“就是您的母亲,老爷不允许府里出现她的名字,故称曼庄。”

虽然她知道二小姐平常任人可欺,可自从上次落水后,她就变了一个人一样。眼下二小姐马上就会嫁入宫中,倘若不小心得罪了她。婢子的汗流了下来,浑身抖着。等待了良久,才听到了姜暖叹息了一声,“我知道了,下去吧。”

关于姜暖的母亲,她是不愿去的,毕竟真正的姜暖已经失足于池塘池中。听闻她的母亲素日里从来都不过问姜暖的日常,那些仆人平常责罚她打骂她,她的母亲从来没来看过她,直至姜暖落水后她在旁边哭的声嘶力竭,被人紧拉着。听闻姜暖被救上来了,又是以前的样子了。

自己的女儿,当真不闻不问,那为何要生下姜暖呢?

姜暖犹豫了很久,才跟着一个老仆穿过了一条长长的走廊,荒芜破败的地方生长着一堆杂草,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相府竟有如此萧条之地。

一阵阮声传来,细听了听,平静,安祥,姜暖随着老仆走到了一个女人面前,看样子三十有余,即使身上的衣服旧的泛了白,也难掩与生俱来的好气质,姜暖以为林裳舒已经是难得一见的气质非凡,可这个女人却是挡不住,由内而外的。

似乎注意到了有人的到来,那阮声戛然而止,老仆见人带到了就自动退了下去,曼殊抬起了头,轻声说道:“你来了。”

随即看向了姜暖,脸上是温情静谧的笑容,她收起了阮琴,从屋里拿了一壶茶,一姿一态,都体现了大户人家的修养,端庄风雅,万千风华。

姜暖站在那里,不知道该称呼她,只是静静看着她斟茶。

“坐吧。”曼殊看着她疏离的样子,也并未表现太多的情绪,依旧是淡淡的笑容。

“你,知道了我的事情?”眼见得尴尬场面,姜暖抿了抿嘴先开了口,总是要告诉她的。

曼殊的手突然一顿,随即又笑道:“我知道。”这些天,偶尔听到那些人谈到过。

“你,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看到曼殊的平静,姜暖实在忍不住问了,也想帮死去的姜暖问一句,为何这些年对她不闻不问,她到底是不是她的女儿,这个曼殊,到底是以什么样的情感对待姜暖的。

曼殊斟完了茶,坐在了姜暖的身旁,依旧是那么恬静,摇了摇头:“没有。”

心里陡然沉了一下,即使她不是自己的母亲,却是姜暖的生母,到底是为什么,才会对自己的女儿如此狠心。姜暖平复着心情,想要离开。在她起身背过曼殊的那一刻,她仿佛看见了曼殊眼中的不舍,但稍纵即逝,也许是自己看花眼了。

许久,姜暖问道:“这么多年中,你可有半分想念过我?”

亦是许久,曼殊才开口道:“有的。”那一声里似乎极力隐忍着太多无奈和亏欠。姜暖看了眼天,日暮西垂,唯是红了的眼睛,也被藏在了这夜幕里。想说什么,才发现有些话早已过了要说的时期,眼前人亦非彼时人。

“我该回去了。”姜暖缓缓低下了头,离开前,她再次回头看向曼殊,可是曼殊却故意回避过她的目光。

既是如此,她只能亦步亦趋,努力的强迫自己不去回头。

身后的曼殊看着姜暖离去的身影,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她只是抚着那把阮琴,目光一直跟随着姜暖的背影子,直至消失在自已的眼睛里,怎么能说呢,那是自己的女儿啊。

姜暖走在那条长廊里,突然有歌声传来“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为我何求………”琴声幽凉,却回响在姜暖的心里。

姜暖突然回了头,似乎想要再回去问些什么,却始终没有那份勇气,曼殊故意隐瞒着什么,她就算问了又有什么用呢?

周围太过寂静,只剩下那歌声还有琴音。她知道那歌的意思,似乎突然预感到什么,姜暖突然跑得很快,但她不再回头,像是故意逃避现实般,泪水流过脸颊,顺着风滴落,她的心跳的很快,但姜暖没有停止步伐,直至撞了人。

“暖儿!”

姜穆轩看着慌张的姜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自那日知道了姜暖的婚事,一夜夜去买醉,劝说这是个梦,可无论怎么劝说自己也明白事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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