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被叫住,心都吊起来,生怕自己哪里不对劲后面那人就拿刀劈他。

毕竟孙铁男其人臭名昭著,恶名远扬,都传遍泗河镇了。

洗衣妇们吓唬孩子就说再调皮捣蛋就让白府那个马疯子将你捉了去,一吓一个灵,马疯子的名号好使极了。

十四偷咽了口水,慢慢回过头去,额上沁出的汗将鬓角打湿了,鬓边的碎发黏在耳侧。怕孙铁男觉得他怠慢。脑袋画了半个圈就飞快拿正脸对着人了。

只是颇有些底气不足,“呃…有事么?”

“你是十四吧?”光膀子的人像是扯了扯嘴角,不过被大胡子挡了大半,并不怎么太看得出来。

这下轮到十四瞠目结舌,“你认得我?”

他可不记得自己同这人打过照面。

“嗯,”孙铁男淡淡投来一眼,呵了声,道:“三少爷的跟屁虫。”

十四一听这话,有如被石头击中,一时头脑空白,不知该如何反应。

他一向行事足够隐密,毕竟窥视少爷这么些年,就是三少爷本人也没能发现自己的存在,周围知情的也只有一个二河,二河嘴巴严,是断断不可能同外人说的。

如此小心谨慎,居然被人知道了。而且听这意思,已然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被人揭开遮羞布,深藏多年,最难以启齿的秘密暴露在阳光下。

十四整个人如同一根绷紧的弦,僵硬到极致,准备应对孙铁男可能提出的要挟。

如果他将这事传到外面,整个泗河镇都会知道自己是个喜欢男人的怀胎。虽说可能没什么人信疯子的话,但总归会遭人非议。

而且不用费工夫翻找挖掘,十四屋里床底下那满满当当一箱子,都是证据。

何况今日一见,孙铁男根本不像别人说得那样疯。

皮肤黝黑的大胡子男人却没打算和他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扯过搭在木桩上的破布褂子用力抹一把脸,轻描淡写道:“你走错了,库房在那边。”

他如果不故意阴阳怪气,正常说话时的音色就十分沉稳,如同洪钟,同他这个人一样有力。

十四松口气的同时感到非常困惑。

孙铁男的面容在浓密的鬓髯遮盖下变得无法分辨,性格也非常难以捉摸,更是知悉他的秘密。

十四越发觉得孙铁男像谜。

眼前这人如此深藏不露,真的只是个入不得前厅的马夫么?

正欲问些什么,却看见二河在一棵榕树后探头探脑,急急冲他招手。

十四忙走过去,“怎么了?”

二河不敢触碰他,只拉着他的袖子往前院走,“别问了,王大财自己招了,正在前厅领罪呢。”

听了这话,十四却更觉古怪,真有这么凑巧的事么?

他前脚刚来问,后脚就有人招了。

十四想不明白,“王大财?他为什么这么做?”

“还能有什么缘故呀,他原先照顾少爷不周,将少爷一个人留在浴房,少爷哪受得了这些个热气?险些酿出大祸。夫人就让他去了外院做事,没把他赶出府已是留了情面,谁知这白眼狼反恩将仇报了!”

十四心头疑云未消,此事真这样简单,还是自己太过多疑?

二河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脸愁绪,便出言相劝:“别想那么多了,上清观那个小道士在找你,在你院子里等你呢,快些去吧。”

“啊?落尘道长?”

二河不以为意地撇撇嘴,“兴许是叫这个名吧,嗨呀,我哪记得住,他们道士起名字都怪里怪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