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一夜噩梦的十四只觉得口鼻憋得难受,喉咙里干得冒火,一睁眼,面前白花花一片,像被什么蒙住了。他一摸,满脸都是不知道何物的布片,吓得他赶紧扯下来,见了光,才发现是缠了一脸的绷带。

眼前大亮,就见白少爷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这可是大白天,太阳光照进来明晃晃的。

十四什么也顾不上,光着脚连滚带爬将窗帘拉上了,拢得死紧。

白少爷绞着双臂,冷眼旁观他动作。十四摸清楚他脾气,知道这是个偃旗息鼓的信号,才敢小心翼翼地站在白锦生身边了。

他又仔细地上下看看少爷,生怕其哪里给光照化了,话本子里不都那么写么,鬼见了太阳就会化成水。

看那本该化成水的少爷好端端靠在床头,这才反应过来,惊喜道:“少爷白天也能在了?”

白少爷面皮薄,一想到自己能在白天行事还可以化出实体,都是靠吸了十四的阳气,就不好意思摆出张臭脸来。

十四手里抓着那团绷带,舍不得放了,来回揉捻着,“我的伤,是少爷给我包扎的?”

听了这话,三少爷才算得了安抚,微微扬起下巴,脸上有了得色。

十四却轻轻笑了。

这是觉得自己照顾人做得很好,主动邀功来了。

真是小孩子脾气。

白锦生平日总冷漠自傲的样子,实际是个很好懂的人,有点孩子气的单纯,有点任性,有点娇气。

有点…可爱。

但是照顾人这方面,实在不敢恭维,就比如这包扎手法,实在一言难尽。

哪有人伤在额头要将一整个脑袋都包裹起来的?

血是止住了,人差点要给憋死。

十四还是打算自己去处理伤口。

白锦生见他起身,下意识去抓他,以为他又要走了。

三少爷那么些年都是一个人。白天除了一个人听学,就是一个人百~万\小!说,夜里也是一个人睡在光线昏暗的屋子里。

那些侍候他的人只说他脾气古怪,没人知道他其实很怕黑。

同十四赌气的那天夜里他一个人在黑暗里熬着,白少爷想,如果十四以后都不回来了他怎么办呢?

做人的时候痛苦尚且还算有尽头,变了鬼总不能再死上一次吧。

被捉了手的十四面露疑惑地回过头,白锦生缩回手,做错了事的懊恼模样。

十四冲他笑笑,很紧地把那只手握住了。

“我马上回来。”

他定定看着他,神情认真。

白少爷不肯承认自己是受了安抚,只“哼”一声算是作答。

他看着十四红肿的眼睛,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有这么多的眼泪?像是在身体里藏了一条河。

流了一夜泪的青年顺着少爷的视线落点,伸手摸一摸眼睛,疼,烫得惊人。

“笃笃”

外头有人敲门。

十四走过去,只将门打开一小条缝,是生怕有光照到少爷身上。

白少爷怎么会不懂。

他真正去留意十四了才发现,那青年是真的事事为他着想。

除了他母亲以外,生平第一次有人待他如此。

十四对他的好,和别人对他的好是不一样的。

他是真的喜欢他。

三少爷恨自己明白得这样晚,居然还猜忌这个一心为他的青年。

若是让十四知道,该有多么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