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锦生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句,倒叫十四发懵。

“啊?”

三少爷反应过来,自己是将话说得太暧昧了。

“我是说,你的身体借我一用。”

…这样似乎也没好到哪儿去…

不过十四倒很能领会,点一点脑袋,“我愿意的。”

青年的神色认真,那双湿润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白锦生深感震动,十四居然想也不想地答应下来,再怎么说,他都是个鬼啊,如果存了心害他,面对他如此不设防,多轻而易举。

三少爷站在那瘦小青年身后,轻声说:“这是我第一回试着上身,也不知道能不能成,觉得不舒服就同我说,我会停下来。”

房间里没有点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一切动作都被放大了,十四能感觉到少爷微凉的身体贴上来,以及在他脖颈间游走的灼热的视线。

十四快要无法呼吸了,他张开唇,尽量不露声色地喘息,寂静的空间里他喉头滚动,吞咽,声音鲜明。

少爷叹息般的耳语,十四渐渐觉得冷,凉到骨头里,他绷直着的脚尖上面凸起的蓝青色血管开始剧烈弹跳,他的四肢也不由自主地颤动,这颤抖逐渐扩散遍布身,像是突然犯了羊角疯了。

冷,好冷。

手脚末端发凉,冻得没有知觉,鸡皮疙瘩却起了一背,渐渐整个身体都仿佛不是他的了。

夏夜里,十四居然在一片黑暗中看见自己呼出的气,白茫茫一片,结着冰碴。

他哆嗦着,将发紫的嘴唇咬紧了。

忽然冷感消,又热起来,他的面色由白转红,体温迅疾上升,额头手心开始冒汗,不一会儿功夫,已然身湿透,冷热之间的快速切换,让他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好在这样的酷刑并持续没有多久,虽然在十四感受中漫长得像是半生。

他终于倍感困倦,以站着的姿势安然睡去。

这头三少爷上了他的身,便去了主宅。

大夫人睡得好好的,门忽然开了。

一个黑影背着光立在门边,月光在地上投了一道拉长的影子。

地上的影子有些古怪,外层是模糊的淡淡一圈,不真切的虚。

那个人以诡异的走路姿势靠近了她,大夫人才看见原来他始终是垫着脚的。

她也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十四!

不,不是十四。

要怎么去形容那双眼睛?目光涣散,瞳仁大得几乎盖住整个眼球,看不到眼白。

大夫人去摸枕头下的匕首,紧紧攥在手里,只等人靠近,将其一击毙命。

“十四”却张口出了声:“母亲”

这称呼……难道是?

她的手一松,呆滞地看向床前的那个人。

半晌。

“锦…锦生?”

大夫人声音颤抖,眼中登时泪光盈盈。

“是我。”

“你如何这样了?”大夫人上下看了看他,确定这是她的锦生,眼泪滚落下来,“我的儿…”

三少爷不太熟练地抬起手给她拭泪,“我早想来看您,又怕将您吓着,我做了鬼,身子您看不见,便借了十四的。”

大夫人心念一转,神情涩然地询问,“上回夜里有人帮我盖被,可是你做的?”

白锦生点一点头,正了正色。

“母亲,我这次来找你,其实是希望你收十四做义子,将白兰香庄交给他打理,”

“为何?”

大夫人瞅着他,自然知道她儿子做事向来深思熟虑,定是有自己打算的。只是她不明白,为何要将白家最根本的产业传给外人,若是报恩,将手底下随便一个钱庄给了十四也绰绰有余了。

“锦生,永安那边的绸缎铺子刚好缺人打理,你觉得将这铺子给他,如何?”

白锦生摇摇头。

“母亲,因为十四待我极好,且别无所图,现下更是连命都借我,儿子想给他最好的。”

这母子沉默地对视着。

“罢了,都听你的。”大夫人沉沉叹气,“这些本来,也都是你的东西。”

“母亲不必忧心,香庄还是由我管着,借十四之名打理罢了。”

大夫人按住抽疼的太阳穴,她近来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了,“锦生,你知道的。”

“娘什么也不要,只要你开心。”

别说是香庄了,就是整个白家家业,只要他开了口,她都愿意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