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下那跟了夫人多年的紫檀木手串,去湖心亭取回那木头盒子,心事重重地回了房。

却没见到三少爷的人影。

白少爷实际躲在后山那个洋楼里头,这是他误打误撞找到的一块宝地,洋楼半新,建成也才六七年,两扇漆成深棕色的门通向里面,门身极为笨重,上面雕着半西洋化的花纹,金黄的门把手散发着晦暗的铜光,久没有人打理,门前垂着的深紫色厚绒幔都已经泛黄褪色,长帷幔的角拖在地上,配着那高而宽的灰门框,和门上凹凸不平的西洋木饰,更显得旧。

本来这片是三姨太住着,后来她儿子失踪,她便疯了,找了半年没找着,人就有些魔怔了,紧跟着从楼上跳下去,摔了个稀巴烂。

随着主人的故去,这屋子成了凶宅。

大夫人便拆了原先那栋楼盖了新的,说等二少爷回来留给他住。

兴许是这地方常年没有人住,更没人来往,阳气一弱,阴气就盛,很养鬼。

是以三少爷待得舒服极了。

上回十四和小道士说的那番话白锦生其实听见了,小道士没有唬人,做鬼的时间长了,他确实起了变化。

早先还好,他还算心存善念,也没有害人的念头。

但上回濒死,靠吸十四的阳气救回来,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跟上瘾了一样,总想着抓个人来吸阳气,尤其现在离中元节只不过三四天功夫,那样一个三元之夜,六道出,鬼门开,孤魂野鬼遍地游走,是一年中阴气最鼎盛的一天。

蠢蠢欲动的嗜血渴望翻涌上心头,强烈得让他身如虫蚁啃噬般痒,于是刻意躲着十四。

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对十四下手,十四的味道于他而言实在是太过香甜难以抵挡,要是一时难以自控,失手伤了十四,他该如何自处?

这头他不告而别,倒急死那头的十四了,以为三少爷又被哪个道士捉了去,便在院子里四处找,怎么也找不到。

心灰意冷地在凳子上坐了一晚上,这样如果三少爷还能回来,知道有人在等他,有灯为他亮着,也宽慰一些吧。

十四想了许多事,想万一少爷没了,他要怎么办呢?余生再见不到少爷,叫他如何独活于世?

他思来想去,一心只想等替他爹与大夫人养老送终,还了养育之恩,便追随少爷同去。

白天的时候,三少爷会变得虚弱,手都不太抬得起来,更别说十四造成什么伤害,故此好不容易熬到天色初亮,白锦生便急不可耐地回去十四身边了。

本来他为防万一,是打算这几天都不见十四的,等中元节过了再回去,但他实在太想十四了,是一刻也等不得的。

怕推门声音吵着十四,白锦生穿墙过去了,没想到那青年坐在屋子正中间,一宿没睡的模样。

“怎么回事?”白少爷脸上的笑容没有了,皱起眉头。

十四呆呆地抬起目光涣散的眼,看见他,那眼睛才聚了焦,喃喃道:“少爷回来了。”

三少爷走过去,将这脆弱的人儿搂住了,轻声问:“小十四,怎么了?”

他还是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木然地说:“我以为少爷被道士抓了。”

听了这话,白锦生心疼得像是快要犯病了,“对不起”,他低下头,下巴抵着十四发顶,深深吸着气,“怪我没告诉你。”

他其实是存了小心思,想看看自己突然消失了,十四会是个什么反应,没料到人这副样子,他反而难受,深深责怪起自己了。

三少爷生前没怎么同人打过交道,为人单纯,更不懂人情世故,很多事情的做法并不成熟,完是凭着性子。

他只是想知道十四是不是在乎他,没有想过会给十四造成伤害。

白锦生几乎要恨起自己来了。

“往后无论我去哪里,都告诉小十四,好不好?”

十四慢慢点点头,三少爷将人从凳子上抱起来,放到床上,怜惜地摸一摸他瘦削的脸颊,“睡吧。”

青年并不闭眼,两只眼睛直直盯着他,生怕他消失似的。

白锦生攥住他的手,俯身亲一亲那青年薄薄的眼皮,“乖,睡吧。”

十四闭着眼睛,好半晌,突然梦呓般地说:“昨天…昨天是少爷的生辰。”

三少爷说不出话来。

他自己都忘了,十四却记得。

床上的人露出一个颇为羞涩的笑,整个人终于有了生气,“我…我给少爷准备了礼物,不知道少爷喜不喜欢。”

那礼物是套的线装绣像本——《马如飞弹唱珍珠塔传》。

白锦生一直想要这套书。

也不知道十四从哪里弄到的,他又不识字,怎么去同书店老板解释说明的呢?

十四待他的好,从来都是只多不少的。

眼前仿佛能看到十四买书时手忙脚乱的那副画面,白少爷的唇轻轻翘起,慢慢将那书捧在怀里,在胸前按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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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元节。

再不被人期待,日子终于还是到来了。

对于十四和三少爷而言,这天注定不会是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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