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再去看陆大勇的时候,他爹就不再提起让他娶亲的事,虽然他是很松了一口气,可陆大勇那副躲躲闪闪的神色,却像是受惊了。

他想不通,问他爹,他爹也不说。不过前些日子还好端端的能下床,现在就又只躺在床上了。

没事的时候就拉着十四陪他,要不是十四还有事要做,根本别想着他放人。

又非要把窗子打开,让太阳通透照着,直晃眼,夜里还不肯熄蜡烛。

奇怪极了,不过十四没空深思,他现在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忙得很呢。

那批本来要烂在手里的货突然赢来了大买家,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事是有人上门谈的,十四收的是一张款的支票,着人问过了,能兑得出来。

老三给他和那个不知道是圆是扁的东耳先生在荣昌楼订了座,让他请人吃个饭以示感谢。

要说老三不愧是大夫人选定的帮手,着实是个人精,处理事情也毫不马虎,前脚刚吩咐下去约人先生,后脚就办妥了。

再说起这东耳先生,倒也稀奇,此前从没听过他的名号,十四这边还当是碰上骗子吧,这人出手却又阔绰,好几万的支票当废纸似的往外开。

只是也没人见怪,自打前几年泗河镇通了铁路,镇子里渐渐就什么样的人都有了。

十四特地置办了一身赴宴的行头,由此可见,他是非常重视这次会面的。

他现在名头上是白府少东家,在外代表的是白府脸面,出行就得有上流人的气派,不仅保镖小厮备了,还有专用的车夫。

从前他怕坐的人力车,现在也坐惯了,颠颠簸簸一路,他实在犯困,还能在上头睡着。

下了车,被人引进包厢,那东耳先生还没到,十四把随身带的合同翻出来让老三仔仔细细念了两遍,人这才姗姗来迟。

他抬头一看,那东耳先生名字古怪,人如其名,也古怪,大热天的,把脸捂个严严实实,只从缝里露一双眼睛出来。

除了一张脸,别的倒没什么反常。

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身形高大,穿着考究,脚上的皮鞋锃亮,还反光。

十四站起来,迎到门口,友好地同人握过手,笑着回身示意:“坐坐坐”。

他们入了座,菜一上来,十四倒替这位东耳先生着急,他把脸包成那样,怎么吃得了东西。

一抬眼,对面那人却直勾勾看着他,眼神炙热得要烫人,就好像认识他很久一般。倘若他是个姑娘,现在恐怕已经要骂上一句流氓了。

“呃…”十四被看得颇不自在,支着指头摸一摸脸。“先生怎么不取下面巾?”

东耳先生的声音也怪,“我样子难看,怕吓着你。”

“...”怎么也不如这样吓人吧…

别人的事,总不好多嘴,十四拿出备好的合同,递给他。“东先生看看哪里有问题,要是没问题,咱们就把合同签了。”

那先生从他手里接过合同,眼睛却不转,直盯着十四,跟他脸上有花似的。

被看了得有半柱香,十四面上微微发热,忍不住出声提醒,“不如您再瞧瞧条款?”

东耳先生终于回神,明显心不在焉地翻了翻那合同,“合理,可行。”

“……”

他又抬头看了看十四,搓一搓拇指,后头就有人送了笔上来。接过笔,干脆利落地在一式两份的书页上都签好名字,又支着下巴望十四了。

十四架不住被他这么看,心里没底,暗想这东耳先生此前就是这么与人谈生意的?合同都不细看,也不怕吃亏?

好像看出了他在想什么,蒙着面的人弯一弯眼睛,“不用看的,我信你。”

生意场上竟然还有这种人,要是十四是哪家小姐,还真以为这人是看上自己,专程给自己送钱来了。

老三恭恭敬敬从旁送过来印泥,十四打开盖子,将指头摁上去,再把那指尖的红色端端正正印到纸上。

他学认字的事情因为忙便搁置了,隔得太久,会写的只剩少爷和自己的名字了,好在处理香庄的事也不用认得太多的字,实在不行,还有周边的人帮忙读,也便没想象中那么寸步难行。

再说了,他在那合同上签什么名字合适呢。就算他十四入了白氏族谱,总归不是姓白。是故干脆找人刻了枚章,也方便。

东耳先生倒像是看着新奇物件儿,目不转睛盯着十四手里的印泥盒了。

这玩意儿说有趣吧,倒也谈不上,顶多做工上花了些心思,印泥都带着檀香味。

“先生喜欢这个?”十四把那小铁盒子盖上盖,递过去,“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您要是喜欢,便送您了。”

东耳先生没有接,指一指他的掌心,“我是看你的手”,语气放得很柔:

“怎么这么多伤?”

十四一怔,将手缩回来,放在桌下旁人看不见的地方。

这些茧子,这些难看的疤瘌,烫伤,刀伤,都是他小时候干活留下的。

没跟父亲进白府之前,他爹因为少了一只手臂,力气不够,大户们又嫌他晦气,没人肯要一个残废,故而总也找不到事干。

可一大一小两个人总得要吃饭,十四就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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