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城靠在一个看上去绝无生机的歪脖子树上,他身下是一个十分简陋的陷阱,四周一片狼藉,他以双掌为介,以内力干涉着郁轮袍的经脉,而他面前衣衫被刮破、面色苍白的郁轮袍,似乎并无意识,只有额上大滴大滴滚落下来的汗珠显现出他还有些许活气。

叶城看来也很不好受,他的呼吸渐渐急促,双唇也有点发白,他眉头越发紧皱,但终究在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气息的时候长长舒出一口气,收回了双手。

叶城头一仰,整个重量都落在他身后的树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与此同时,郁轮袍亦是浑身一震,一口浓郁的黑血呕出,整个人栽倒在地上,气息絮乱。

但叶城却没空管他,他如今的境况也不容乐观,内力的反噬如同万千虫蚁,在咀嚼着他的经脉。剧痛使他脑中轰鸣,有某个瞬间他觉得这是凤清章对他多管闲事的报复。

凤清章觉得他是唯一比较可能帮得上郁轮袍的,叶城也这样觉得。像郁轮袍这样内息汹涌经脉错乱走火入魔到要步入死境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废了他的武功。但……郁轮袍这样的高手,对他的武功动手脚的确千难万难,即使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武功、也失去了意识,他的内力本身也是凶悍异常。

幸而叶城武功不错,向来不错。他内功本身霸烈却又不失平和中正,恰好能盖压住郁轮袍作乱的内力,郁轮袍又因为苦战、心神失守而气息更为散乱,这才给了他一点可趁之机。即使如此,他也吃了大苦头。

叶城叹口气,望着天空,万分恶劣的天气,寒风呼啸,乌云将要低到地上去了。

郁轮袍醒来的时候显然状态比他更糟。

“你——”他一句话未说完整已然停顿下来,呼吸急促,半晌才得以顺利发声,“他在哪?”

叶城还在艰难的调息当中,听到声音他睁开眼睛,有些讶然,像他们这样的人,醒来第一件感受到的应该是空荡荡的丹田——甚至对郁轮袍来说,还是受创极重的经脉、再无法转入内息的丹田,然而郁轮袍第一件事便是问“他”。

叶城张了张口,他难以向郁轮袍讲明之前发生的事情,只好顾左右而言他:“你的武功,被我做掉了。”

郁轮袍却是置若罔闻,他脸色苍白得可怕,一双眼睛布满血丝,扶着树木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着。

他视线的尽头,是无边的烈焰。

今日天色晦暗,这烈焰仿佛要吞噬天空。

他步履蹒跚地向着烈焰行去,他眼中的滔天烈焰却化成了夏日黄昏的云,漫天的霞光。

此刻他不再是疲惫仓皇的剑客郁轮袍,他好似只是一个孩童,初次来到千叶阁下,抱着沉重的剑,怯生生地望着师父同千叶阁的故友争执。

周遭的孩子们都好奇地打量着他,也都避开他,可那被孩子们簇拥着的凤清章,却从石头上跳下来,落到他的身前,笑着说:“我带你走走吧。”

那一日晚霞亦然如火。

当叶城调理好气息赶到之时,他只看到了一片废墟。

这路途中下起了雪,大雪宛如鹅毛,纷纷坠落。絮絮雪花在他肩头停留,抹上单薄的颜色,路途的草叶枯枝渐渐覆上了一层又一层的白。

地面还有几簇不甘的火焰,然而很快被大雪覆盖,只余下些许黯淡的颜色。

随后天地覆上雪色,一片银白,烈焰和过往,在这一片雪中都将被掩埋。

许久,他才发现郁轮袍的身影,大雪给他披上苍白的外袍,他跪在那儿,好似一座孤岩。

叶城看了许久,他几乎要以为郁轮袍将任由自己被风雪所掩埋,他却终于站起来了——抱起地上那具已经不成样子的尸体,一步一步,向更远处,向雪深处行去。

他脚步在雪地上留下深深浅浅的印痕,身上的雪因他的动作而簌簌落下,可却有一片雪,一直覆盖在他头上发上。

不——那并不是雪。

是他的头发,在这一场烈火与大雪之后,尽皆灰白。

是人间雪满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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