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意识到麻烦,恰是更大麻烦的开始。

在叶城身上便是如此。

黑瘦子借了他一点东西,他草草易容,不得不一路避开繁华的地方而行。

这叫他行程大大拉长,不但很久没听到半点谢回的消息,自己的行踪却因为路径被察觉而泄露,他不知道这一路打了多少架——打架对他来说已然是稀松寻常,可总是来一群身穿皮甲的官兵,他还得惦记着不要控制不住下了不该下的手——大家都是要吃饭的,没必要这样死去活来。

就这样,叶城到达京城之时,连冬风都不甚凛冽,浓厚的阴云仿佛在积蓄着一场延绵不断的雨。

叶城在树影之中蹲了几个时辰。

他望着树影之后的府邸。

府邸的主人令叶城万分警惕。

京城并非安生之地,即使百年世家、朝廷重臣,在难测的天威之下也会瞬间覆亡,宁王是今上胞弟,虽如今只是一个闲散王爷,但曾经也掌过事,用过兵,再早之前也算深得先帝宠爱。

如今他退居朝堂之外,不带走半点权势和财富,贤名天下流传,就连是叶城这种人都知道一点他——他仁慈,宽和,立于朝堂之外,好像同那些争权夺利的人一点都不一样,对世人来说,他似乎都是安的。

在这种情况下,给人感觉安的人,反而更危险。

叶城在等待夜幕来临。他希望在此刻观察到谢回的藏身之处,而待到夜深人静的时分将谢回带出来,这是最理想的境况。

然而他还未查看到半点关于谢回的消息,一道勾锁便带着风声向树上甩来——

勾锁带着的是夺命之态!

叶城若想不死,必然被迫现身!

而对于如今的叶城,现身已然只是小事。叶城的隐藏手段虽然不如谢回,但经历了长年累月的江湖闯荡,他这些隐藏气息、身形的能耐从未被人识破过。如今此人却准确寻到叶城的位置,可见他的气息感知之能,更胜叶城一筹!

叶城拔剑出鞘,跳落至敌人面前。

——今夜、这个府邸之中,必有恶战!

“要下雨了。”

室内,沉香袅袅,棋盘上棋局初成,两人相对而坐,中年男子气质沉静高华,他对面的年轻人却有宛若烈火一般张扬的美貌,可是他神色漠然,姿态傲慢,这一份美貌便宛若霜覆春华。

谢回落下一子,没有说话。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宁王多少也能勘测出谢回毫无表情的面容下的情绪了。

恰如他平时一样,谢回有些不爽,他便显得有些愉悦起来:“他今夜来自投罗网,的确勇气可嘉,我会允他死前见你一面。”

谢回眯了眯眼,他沉默了好一会,是在听外面的风声和兵刃之声:“你觉得你设下了死局。”

“如何不是?”宁王道。

“老子用你直得跟虫子排泄口一样的思路,揣度一下你愚蠢的安排,”谢回淡淡道,“此处内有你精挑细选的高手,他随时可能折损在你的高手之下,这或许是最省事的一步。纵然叶城未输,在此处他元气大伤,你可以令官兵形成合围之势,包围住他将他拿下,他是平头百姓,无武力护身,自然任你罗织罪名。”

宁王微笑不语,将黑子落在棋盘上。

谢回的口吻满是不屑:“也这就是你能想到的极限了,我不觉得叶城会输。”

宁王淡淡道:“输赢在此刻不值一提。”

“不,”谢回冷声道,“叶城能赢,能活着到我面前,能杀了你,证明他并非送死。这便是输赢的意义。”

谢回的语气渐渐冷厉,宁王反倒是十分从容,温声说道:“杀我的确是令你脱困之法,但你们真的能承受这样的结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们纵然能逃,天下也无你们可立足之地,与你们关系密切之人都将被勾连,你不过是从一个困局走到更大的困局罢了。而对叶城来说,若他真能回馈与你一般的感情,他真的忍心令你狼狈而逃?我在照顾着你,你是我故人之子,我会给你更好的未来,令你不再是江湖浪客,也不会再有人将你推到风口浪尖去被诬被害,叶城能做到吗?我死在此处,你们又怎么会有自信能活?叶城若能体谅你,他会明白他该输,他该走。若他不能体谅你,他来这里,莫非不是为了自我满足,又莫非不是一种自私?”

谢回抿了抿唇,“啪”地一声落下一颗棋子,棋盘上棋形初现。

他眉目冷然,如霜结于上:“这一局我会赢,而他,定然也会赢。”

褚翔望着眼前的年轻人。这是个基础极为扎实的年轻人,呼吸内劲贯通步伐身形,纵然还未出手,也显露出一代高手之相。

然而万分可惜,他来到了这里。

他来了,衣衫褴褛,遍体伤痕——鞭伤,勾锁,刀剑,枪戟……更何况还有几分内力的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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