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儿,你的棋乱了。”

兵戈之声越发接近,就连人的喘息也隐约可闻,宁王却是姿容平静,面上仿佛还带着一丝笑意。

他声音却隐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流:“我当你天生凉薄,是以根本不在乎亲生父母,你倒是对他一往情深。”

谢回眯了眯眼:“别的不说,他们给了我如此完美的身体,我又为何不在乎了?”

谢回的语气很淡,仿佛不带任何感情。时至今日,他已经不大记得过去的事情了,他的幼时是母亲牵着他父亲抱着他从一个地方到了另一个地方,是很多很多陌生而热情的脸,是山峦、河流、夜色里的火光、带着泥土气息的雨水。长大后他才知道那叫“流浪”,于是在变故后,他也几乎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如何流浪。

他唯一困惑的是,为什么爹娘都不肯带他走,或者等他一等,让他带他们走。

这问题想了太久都没有答案,谢回便已经不再在乎。

谢回在那个时候学会了绝不挽留。

“不过,”谢回顿了顿,微笑道,“我在不在乎无所谓,仇是一定要记的。”

“哦?”宁王微微挑起眉来。

他从小流浪,他父亲本就是个江湖浪客。可他母亲不是。

他的母亲是个特别好看的女人,性格比她的样貌还好,他记忆中他母亲从未生过气,她不适应野外的虫蚁,不会判断未来的天气,父亲走开一会她都能找不到路,但她在再艰难的情景下都不会有一丁点恼火,只是抱着他含糊不清地哼着歌。

在谢回的心里,英雄的一向是他的那个父亲。母亲什么都不会。

等他长大以后,他才想起,母亲本来也是英雄,她有很好的针线,她能用很简陋的道具调制出味道舒服的熏香,她和父亲说那些人听不懂的话的时候,总是她胜出。

母亲那么多的不会,只是因为她不属于那个充满流浪、冒险、不安定的世界。

不属于他父亲的世界。

他们不在乎。

他们在每一个地方停留的时间都不会超过半年,连他们的孩子到长大后才能辨认出哪个名字是真正属于他们的。

“我父亲,一个江湖浪人,我母亲,千金大小姐,他们一直在逃,”谢回慢悠悠地说,“逃什么呢,自然是逃他们得罪不起的人。”

“我父亲一不是江洋大盗,二也鲜少杀人越货,满天下都有他的朋友,何故如此东躲西藏?问题大约出在我母亲的身上,”谢回落下一子来,人却没看棋盘,微微往后一仰,“我查了我母亲的家世。”

他母亲姓周,家族世代为官,到他母亲那一代,已是十分繁荣昌盛,母亲也因此也有了一位十分不错的未婚夫。然而她成亲前夕和江湖浪人私奔,从此杳无音信。家族出了这样的丑闻,大抵会选择彻底抹杀这个女儿的存在,可早在他的母亲还未死亡的时候,那个家族已经因为牵扯上谋逆之事而败亡。

当朝谋逆之事诸多,每一桩都被今上铁腕镇压。

偌大家族一夕凋零,那个私逃的女儿也再无人记得。

宁王面色有些冷,他轻轻笑了一声:“难为你寻到这桩旧事。”

“我从小就知道她,也悄悄看着她出落成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知晓她一切的喜好和习惯,在我自认终于可以为人遮风挡雨的时候,我去求了指婚,”宁王抿了抿唇,又道,“结果她消失了。我期望她告诉我,我有无数办法不叫她为难,但她走了,就剩下一个难以收拾的烂摊子,周家要向皇家表忠心,也要肃正家风,那便必须抓她回来,按照对待一个不规矩的女子的办法去处理她。”

谢回抬了抬唇角,道:“于是您就把周家给……处理了?”

宁王冷笑道:“周家徒有其表,彼时已是积重难返,若非是看在她的面子,先前我本也不会保下周家。”

谢回在幽暗烛火下看着眼前人。

这个男人有着不错的皮相,即便长时间忧思苦劳令他眼角有了细纹,神色也有着几分挥之不去的倦态,可偏偏是这分倦、这分慵,令他身上隐然的威压变淡,锦衣玉食俯视众人而养来的贵气也变成了几许不食人间烟火的清贵。

他看向谢回的眼光……即使刻意保持着疏离的姿态,也掩盖不住那眼神中的情思。

“从前你说是我父亲的故交……”谢回中断了方才的话语,抬了抬眼,“你为她不娶?”

宁王尚未娶妻,天下皆知。

宁王却没有看他,他注视着棋盘,落下一子。

谢回几乎不需思考,飞快应手,他想的是别的事情,他面上嘲讽之色越发明显:“凡人再一次用行动证明了他们的愚蠢——哪怕是屎,告诉他们那是山珍海味,他们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不雅。”宁王冷声道。

谢回却很愉快,微微一笑:“你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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