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掉,毕竟她当年承诺过不会让谢北辰轻易死掉。

只要是她认真发出的誓言,便如白染皂,一诺千金。

于是施莺莺沉『吟』片刻便做出了决断,敲了敲书案,唤道:

“卫楚。”

一身夜行衣的卫楚便应声落地,对施莺莺一低头:“臣在。”

“我记得你当年对我说过,如果我在和我皇弟的权力倾轧中落败的话,你有门路保我平安,让我隐姓埋名地过一辈子,对么?”施莺莺问道。

卫楚心下一喜,莫非施莺莺要急流勇退了?那自己的胜算就有了!

于是他飞速答道:“是的,虽然这些年来疏忽了和这些门路的走动,但如果陛下想要用,也不是不可以。”

“太好了。”施莺莺合掌一笑:

“去请‘流水惜花’来,让她把他的儿子带走。”

卫楚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近侍便通报道:

“陛下,谢北辰求见,虽然于礼不合,但是他说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当面禀告陛下。”

施莺莺怔了怔,叹了一声,屏退了周围的所有人:

“让他进来吧。”

谢北辰进来之后,只对施莺莺笑了一笑,施莺莺便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也明白当下的局里,只有他死,才是最万的举措。

于是他服了毒,眼下能走到这里,便已经是回光返照的迹象了。

施莺莺低叹一声,问道:“你死前还有什么要求?我成你。”

谢北辰沉『吟』片刻,便突然笑了起来。

他笑起来的时候,数年前那种神采飞扬的辉光就又回到了他的脸上。

刹那间他还是那个靠在施莺莺怀里,谈笑间看三十万樯橹不战而退的的敌国质子,还是那个在春寒料峭的夜晚,终于还是没能对敌国长公主下了那致命一刀的质子。

当年那一刀没能根除余害,于是他便把自己的一生也都搭进去了。

“我要莺莺亲自动手杀我。”他含笑开口,定定看向施莺莺,平静得混不像在谈论自己的死期,而是在与施莺莺花前月下共论诗词歌赋似的:

“因为我的莺莺,是个好薄情的姑娘。”

萧萧秋风在这一瞬间卷过洞开的门扉与纸窗,将他们的影子摇曳在菱花格上,恍然间便是共剪西窗烛,是海誓山盟与互相依偎——

可明白人们都知道,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什么地久天长。

“你爱美衣华服,玉盘珍馐,也爱金银珠宝,海誓山盟,你更是不世出的明君,仁爱无双……可你到最后能记得谁?莺莺,承认吧,你谁都不记得。”谢北辰笑道:

“要不你说说,我的皇兄叫什么名字?”

施莺莺陡然沉默了,就连系统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给她举提示牌:

谢北辰的眼光实在太敏锐,太毒辣了!

他不仅能明白自己在施莺莺的心里占据了何等地位,更看穿了施莺莺潜藏在那张温柔多情的美人皮下凉薄的本质:

跟这样一位心怀家国天下,可偏偏心里没有半点位置是留给爱情的人,跟她讲什么风花雪月,都是没用的。

“我就知道莺莺说不上来。”谢北辰笑着拢了拢袖子,恍然间,他那种从容的、温和的气场,竟然与施莺莺有了几分相似:

“那么你的礼部尚书叫什么呢?”

“在你还是永平长公主的时候,他便慧眼识英才地带着整个家族上了你的船,从此和你困在一起了,更别提他还是这些年来朝云国唯一一位三元及第的天才。”

“要是莺莺对他上心的话,如此天纵英才,自然要记得名字吧?”

长久的沉默继续持续在了他们之间。

谢北辰在试图模拟施莺莺喜欢的模样多年后,终于明白了:

他不必模仿任何人,因为施莺莺谁都不爱。

既然如此,他就要找一个让她对自己铭记终生的办法——

在谢北辰温和却直指要害的问话中,施莺莺终于无言以对了。

她那曾能对战墨池边百人学子的好口才,在这一瞬间尽数哑了火。

谢北辰深深望了施莺莺最后一眼:

“你最爱的,永远是不会背叛你的武器与权柄。可如果有来世,我还要做莺莺手上一把刀。”

“我相信前世今生,所以我要死在你手里。我要你记住,再也不会有任何一把刀能胜过我,这样就能与你在轮回里,千万次、千万次相逢。”

他说完之后,挣扎着靠在了施莺莺无意识间对他伸出的手上,喃喃道:

“我死了之后……你便忘了我吧,莺莺。”

更深『露』重,帘幕低垂。

朝云女帝抱着谢北辰渐渐冷却的身体,心想:

原来如此。

——这是我此生中最难得的,和我一样聪明冷静又疯狂的盟友、对手,也是这些爱慕过我的人里,和最真正的我以如此近的距离擦肩而过的人。

——原来从十余年前,他在那个深夜没能对我下得去手,当即弃刀投诚的那一刻起,便已经如此了啊。

天光熹微之时,她终于面无表情地流下一滴泪来。

那滴泪在她颊边停留了好久好久,毕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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