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方惟反应过来时已经是晚上了。她忙完了一天的事,回到他身边。

站在他床边的书架前打算挑两本书明早一起带走,房里只开着一盏壁灯,佟诚毅换了家常寝衣从盥洗室出来,自她身后拦腰抱她,低头闻她颈间沐浴后的清香。

沉沉的声音:“明早就走么?把我扔下……”

她一面回头来看他,一面回他说:“嗯,我本不是回来……回来新婚的。”她被他吻在唇角上打断了话。

他听了,忽然不满意,着力把她扳过来,看她眼睛说:“此时反悔可是迟了,佟太太!”

她看他一本正经的表情,笑了,摇头说:“我不是佟太太,佟太太另有其人。”

她这话一说,叫他满腔柔情堵在心口里,他皱眉看她,心底里涌出无限愧疚来。

她当然是明白他的,她是抛开世俗偏见又挣脱自己,穿越流言蜚语奔他而来的。他一力把她护在一侧,对姚家事只字不提,然而两人相处最怕藏着问题不说,久而久之生成一处暗疮最后无力挽救。

方惟在这些事情上,特别清醒,直面难题才能翻山越岭,他怕伤她心不肯提,无碍的,她直说了吧,不必放在心上,相视一笑都能过去。

她依旧是含着笑意的,看他说:“绍原,我不怕说这件事。”她说着话,微微垂目看手指上他今早给她戴回的戒指,接着说:“我也不爱做佟太太,我只要你就够了!”

她说的,是这世上最美的情话。

他低头把她紧紧抱在胸前。

第二天一早,常实以为大少爷新婚燕尔自然要晚起的,不想佟诚毅房里很早就亮了灯。他和方惟都是在大事上特别认真的人。

然而当方惟拿着大衣要出门时,佟诚毅还是不舍的伸出手臂把她拉回到怀里来,“还是我送你吧!”他坚持着。

方惟摇摇头:“说好不送的,我们,还是不要一起出现的好。”

他叹了口气看门外苍苍迷雾。

阿四叫了人力车正一脚跨进来,见他们家大少爷抱着人不撒手,忙又退到门口去。

他低头看她,在她耳边说:“我这两天去苏州看你。”

她还是摇头:“你先忙自己的吧,我那里没什么要紧事,你不用担心。”

他虽点着头,心里却自有计划,伸手给她穿上大衣,送她上车消失在一片浓雾里。

方惟到苏州的两三天里,正传来香港开战的消息,紧接着香港陷落,海上打起了保卫战,大量的文汇刊物,各方面报道着战势。他们这个翻译点设在一家报社里,懂外文的人也只有两个,而这两人正好是一对夫妻,先生姓蔡,夫人名叫吴娟娟,两人同时要兼任报纸编辑工作,方惟到了之后,便主动承担了大量的翻译任务。

他们是在离东吴大学不远处的一桩红墙的叫做文宣楼的小楼里办公,佟诚毅来时正是下午五六点钟,冬日里天色已暗,街面上人丁稀少。他穿着黑色长大衣靠在楼下门厅处等她下来,夜色里看不清脸。

方惟同两位新同事一起下楼,忽然被人从身后扯住手臂,一惊回头去看,正看到他含笑的眉眼,惊惶神色转为欣喜。

前面走着的娟娟听到动静,回头来看他们,疑惑道:“方老师,这位是?”

方惟看着佟诚毅,想了想转而向娟娟介绍说:“这位是我先生。”她这么介绍着,脸上还是有一丝腼腆。

佟诚毅听在耳朵里,异常高兴的向前面的两个人点头道:“你们好。”伸手把方惟揽在身侧,原来站在她身旁是这样的感觉。

与娟娟他们道了别,佟诚毅带着方惟坐上一辆黄包车,往圣约翰堂方向去。

他偏着头看她,把她一只手握在塞进自己大衣口袋里暖着,紧挨着她说:“我们先去吃晚饭,然后在那附近我着人找了一套房子,一起去看一看。”

“你又要买房子了?”她眼睛在昏昏路灯下盈盈看着他问。

他笑了,点头说:“这回我是老老实实的。”抬起手把她搂紧,说:“你看一看要是还算满意,我们就定下来,你来签字,房子买在你名下。”

他自己叹了口气,低声在她耳边说:“我那里情况不好,以后童童还是要跟着你,为了孩子也要先确定住的地方。”

她知道他说的是他结婚后的情况,她沉默着点了点头。

他紧了紧抱她的手臂回应她。

所以晚上他们便定下了锦和里的房子,海派的新式公寓里弄,红砖的墙与方惟工作的文宣楼很像,相距的路程也不远。她想起带他们看房子的中间人向她感叹说:“哎呦,夫人不晓得吧,替佟老板找这处房子真要跑断腿咯,好在夫人能满意!”

她凝神看他把签好的房契收好,又把钥匙分出一把来放在自己衣袋里,剩下的递回给她收着,看着她笑了。

她站在那儿想,他是我先生。

他第二天赶着回去,房里的诸事留给方惟慢慢整理。等他再来是,这里已是家的样子了。他站在卧室的窗前,仔细想了想,其实也不对,无论在哪儿,要紧的是得有她而已。

入夜时,外头下起了雪珠。方惟怕冷,拥着棉被坐在床上看他带来的一册《太平广记》,他围在她身后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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