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晚饭已经让小田给打回来了,放在您办公室,您先去吃点儿。”护士长看他从手术室出来,赶紧跑过来说了一句,结果还没来得及回应,就被几个病人家属包围了。

好容易把人安慰住,交给护士,他才终于脱身去冲了个澡,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八点。

钟诚,36岁,曾经是XX大学医学院最年轻的教授,专攻器官移植,后来又把异体胚胎生殖技术引入国内,成立了专门的异体胚胎医疗部,至今媒体报道中依然要给他戴个“胚胎移植第一人”的大帽子。

然而他自己倒对这些头衔不感兴趣,自从医疗部成立,他便一头扎进这座独立王国。虽然只有个“主任”的名头,却行“院长”之实,也算在医疗系统里打了个擦边球,在这栋小楼里彻底过起天高黄帝远的日子。

原本今天他只有一天的门诊,没有安排手术,没想到临下班时救护车送来一个出了交通事故的孕夫,情况危急。他只好临时上台做了剖腹产,早产的孩子指标还可以,已经送去了保温箱,只是母体已经抢救不回来了。

他换上自己的衣服,只觉得衣服、裤子都有些紧,毛衣下摆已经顶出一个圆润的弧度。两个孩子总是更容易显怀的,他盯着镜子看了一会儿,还是把搭在胳膊上的外套穿上了,刚四个多月,医院里知道的人并不多。

他这一阵子渐渐地不再值夜班,每天走之前就免不了要挨个儿科室巡视敲打一遍,一圈转下来便又耗了半个小时。平时风风火火的惯了,进了住院部就像打了鸡血,走路带风,这会儿出了住院部的楼,脚下的步子才不自觉地慢下来。

他自诩身体底子不错,前几个月也没什么严重的妊娠反应,一直没太在意,这两天才发现两个小东西似乎是开始发威了,胃口变得挑剔起来,时常腰酸背痛的。慢吞吞晃悠到停车场,扶着车门撑着腰站了一会儿,他才算出了口气,今天真是觉得有点累了。

晚上做手术的时候饿过了劲儿,回到办公室吃了小半碗粥就有点犯恶心,这会儿隐隐有些胃疼,车也就开得更慢了些。

进门了才觉得不对劲,满屋子透着一股鸡汤的香气,紧接着厨房里便探出个人来。他以为自己累到眼花,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一脚踩到一支拖鞋上,站立不稳眼看就要往一边歪倒。

那人两步冲到跟前把他搂到怀里,急急地喊了一声“阿诚”,冒着胡渣死硬死硬的下巴结结实实撞上他的额头。

“你怎么回来了……”他被磕得晕晕乎乎,腰上一酸,干脆软倒了吧。

等他回过味来,已经被那人抄起来抱到床上,又旋风一样转眼端出一小碗汤来,里面拆了半只炖到脱骨的小鸡腿。

他吃,那人就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吃,等他吃了一会儿又不动声色地瞟了眼腕上的手表。

“急着走吗?”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了。

“嗯,临时回来一趟,只给了三个小时。”那人眉头皱成一团,眼睛熬得通红,也不知这三个小时是怎么挤出来的。

他心里发酸,却不敢多说,赶紧低头喝汤,只怕万一开了头自己先要收不住情绪。

“这次是真的要回来了。”那人却是憋了一肚子好消息,忙不迭要告诉他,“跟上面已经说好了,这次任务完成,就把我彻底调回来,就这最后几个月……”

他惊得差点扔了碗,顾不上别的就要去堵住那人的嘴,本就是做那些危险的事,怎么能乱说这样的话。

那人见他惊慌得眼角都红了,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话怕是把人吓到了,只得半跪在床头“呸”了个够,外加赌咒发誓按手印,只是效果欠佳。

人是什么时候走的,他不知道,被那人抱着哄了一会儿,实在撑不住,睡过去了。这一夜睡得很沉,第二天起来虽然照常晨吐,倒是没再胃疼。

许是夜里那一碗鸡汤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