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蓁看着铜镜中自已的脸,他的脸色终于不再那么苍白得可怕,有些像是活人了。他相貌随了母亲,与拓跋曦长得并不相似。拓跋曦轮廓刚毅,仪表堂堂,从小就是一副上位者的模样。他却偏文秀,更像是江南士子。

其实他也不知母亲长什么样子,只是拓跋曦肖似已故先帝,他们是父子,长得像理所当然,而他的亡父是先帝的弟弟,想必也应该长得有些相似。他长得不像他们,那自是长得像母亲。

这都是他的猜测,他根本不知道父母长得什么模样,他刚生下来,他们便都死了。

他将铜镜放在桌上,已经九年了,他的容貌没有一丝改变。或许认识他的人并不多,但若是以前见过他的人,必然一眼就能认出他来。

况且他要去荥阳,这一路上,可难免不被人认出来。

他将双手食指压于中指之下,结了个手印,默念道:来一个会画画的游魂。

他招一只鬼可从来不屑于念什么咒语,不过因为死了九年,实在有些力不从心,所以才结个手印。

片刻之后,一阵阴风拂过。他拿起笔,在铜镜上慢慢地画上一个人的脸,边画边道:“把我的脸照着镜上的脸画一遍。”

他一边画,他的容貌便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竟真似有人在为他画脸一样。过了好一会儿,镜上的人脸画完,便逐渐隐入铜镜,消失不见,而他的脸也变成了另一个人。

这是他自创的一个术法,名为镜花术。以镜为媒,役鬼画皮,变做了另一个人的模样。这不同于易容,是怎么都不可能被拆穿的。

他又照了照镜子,镜中出现的是李潜的脸。他已经九年不曾见过李潜,也不知他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但修仙之人,大多驻颜有术,王珺、桓伊、郑冲、王凌等人的面容一点都没变,变得不过是历尽风霜之态,想必李潜的容貌也不会改变。但愿他不会如同王珺一样,忽然变成满头白发。

想到王珺那一头的白发,拓跋蓁就莫名地不爽快起来。穿着白衣还满头白发,这也太晃眼了吧!

画脸已毕,脱下那身白衣,换上一身黑衣。他的手下意识地拂过衣上兰花。琅琊王氏以兰花自喻,住所便在会稽兰亭,此花淡雅高洁,如同花中君子。南渡诸家,仍然保留原来的郡望,甚至为了怀念琅琊,王氏在山阴的居处也被称为南琅琊。

他终于转身向客栈外走去,融入长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却不知,在他离去不久。王珺便步入客栈,掌柜不由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

王珺却已经由掌柜的神色中看出异样,他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道:“掌柜,你是否见过和我穿相同衣服的人?”

那掌柜点头道:“正是,昨日有位公子住进来,和公子您的衣服一样。”

王珺心中微喜,问道:“他住在哪间?”

掌柜收了王珺的银子,自是十分殷勤,亲自领着王珺到了那间房门外:“便是这间了。”

王珺轻轻推门,房门应手而开,房内空无一人,他的目光落在桌上那袭被折得整整齐齐的白衣上。他慢慢走过去,垂头看着那白衣。拓跋蓁可不是一个喜欢折衣服的人,他即便是脱下外衣,也是随手一扔,即不会折起来,也不会挂起来。

有一瞬间,掌柜觉得这个白衣白发仙人一般的公子似乎身都被云雾笼罩住了。再看时,并不曾有什么云雾,那公子不过是低头看着桌上的衣服。

掌柜自已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难过,他道:“公子,您可要在此处等您的朋友。”

王珺摇头,轻声道:“不必,他不会回来了。”

说罢,他转身向门外行去。掌柜觉得他走得并不快,但不过是眨眼功夫,人便不见了,唯剩下桌上那折得工整得过分的一件白衣。

拓跋蓁不会驭剑飞行,其实就算是他会,如果没有急事,也不会长途飞行。驭剑飞行是很耗费灵力的一件事,即便是王珺,也不可能长时间驭剑飞行。

他自是没有银子的,不过这也不能难倒他。控一两只小鬼去偷点银子,并不是什么难事。他雇了一辆马车,一路向荥阳而去。

南阳离荥阳不算远,车行一日一夜便到了。

他先是连食物都吃不下去,只能喝些水。慢慢地可以吃一些米粥之类的东西,最后终于能够吃面饼,却完不能吃肉,只要一吃便会吐出来。拓跋家先祖本就是游牧民族,原本是无肉不欢的,现在他居然不能吃肉了,他觉得生无可恋。

每每看着别人吃肉吃得香甜,他却只能闻闻味道。他很想知道这是死而复生的惩罚,还是另有因由。

进了荥阳城,此地是郑氏郡望,到处可见郑氏徽记,几乎所有店家都是归于郑氏的。郑氏先祖一直入朝为官,自汉代起便盛产大儒,诸如太守刺史太傅这样的官职屡见不鲜,甚至还有人封过侯。

闻屐院的名字便取自汉代一位尚书,他为人俭朴,虽官居要职,却一直穿着木屐。当时的皇帝听到郑公的脚步声,赞叹道:“我闻郑公之屐声。”一时传为美谈。

拓跋蓁是明白这些门阀大家的公子们为何看不起他的。拓跋家已经是魏帝,但奈何先祖是生活在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在这些诗礼传家的贵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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