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元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他只记得自已醒来时是在洛阳的乐平王府,他记得无遮大会,但无遮大会之后发生了何事,他却都忘记了。他在乐平王府住了一年多,拓跋蓁时而来陪他教他术法,时而返回平城,却再不允他去平城。他虽然觉得奇怪,却不知为何,自已并不想深究,直到拓跋蓁登基为帝。

他师傅登基本是一件喜事,然而拓跋蓁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却是灭了他的燕国。他听到消息后,匆匆赶回中山,他见到拓跋蓁射出的箭。他大哥身中五十九箭却仍然未死,倒在地上抽搐。他惊惶失措地跑上去,慕容盛大睁着双眼死死地盯着他,他哭着叫:“大哥,大哥!”

慕容盛最后一句话是:“阿元!你好……你真好……”

他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那时候他以为慕容盛是说他拜了个师傅,灭了自已的国家。那么,其实,还有别的意思吧?

他抬起头,泪眼朦胧中注视着对面那个血人。是假的吗?这些记忆都是假的吗?可是为什么他竟无法说服自已这些是假的记忆呢?

王珺道:“十年前,为了让你活下去,他让我为你种下了失魂符。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却只记得恨他。你还记得,你写的那封血书吗?你求他杀了慕容盛,杀光慕容家所有的人,国破家亡也没关系。”

慕容元双手掩面,失声道:“不要再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所以,恨了他十年,原来就是个笑话!而慕容盛最后一句话,却原来是因为是他要求拓跋蓁灭了他的国家。

他的身子慢慢地蜷缩起来,他紧紧地抱着自已,如同十年前那个迷茫绝望地少年。

一只手落在他的头上,他抬起头,拓跋蓁站在他身前,虽然满身是血,却漫不经心地笑着,道:“别哭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哭哭啼啼的,多难看。你是我的徒弟,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吗?你师傅可是鬼帝,死了一次都能回来,你可不能给我丢脸。对了,你另拜明师了,现在可比我厉害多了。”

慕容元抹了抹眼泪,忍不住道:“我从来没叫过他师傅,我都是叫他天师的。”我的师傅只有一个,不管你做过什么,你都是我师傅。他想了想,有些嫌弃地道:“你看起来还是和十年前一样,比我还年轻,我还怎么叫你师傅?”

这小孩真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不懂吗?不过拓跋蓁已经疼得快说不出话了,有人轻轻揽住他,他回头,便看见王珺唇角的血迹。他刚才为了冲开穴道,强行运功。他心里刺痛,深感内疚,低声道:“你怎么样?”

王珺淡淡地道:“坐下。”

又是熟悉的包扎伤口环节,每当这个时候王珺的脸都沉得像水似的。拓跋蓁偷眼看着他,觉得自已要是不说点啥,一定会被他身上的寒意给冻死。他咳嗽了一声道:“那小子手下留情了,伤得不重。”

王珺看了他一眼,语气更淡了:“你很喜欢受伤吗?”

拓跋蓁立刻摇头,他最怕疼了。

王珺道:“我怎么觉得你特别喜欢受伤。”

拓跋蓁想了想,笑道:“大概是因为喜欢你为我包扎伤口。”一句话出口,他连忙偷偷看了看王珺的脸色,心道如此胡说八道,也不知他是否会生气。

王珺的脸色却并没有变得更难看,只是轻叹道:“你为何不相信我?”

“我怎么不相信你?”

“你为何不相信我有解决之法,一定要用这样的办法来折腾自已?”

原来王珺是因为这个生气,被他偷施暗算,封住了穴道,这对于王珺来说,大概是奇耻大辱。他道:“好了,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王珺看着他,神情无比严肃:“别再自做主张,相信我,有什么事交给我好吗?”

自拓跋蓁复生后,还是第一次见到王珺如此严肃地对他说话,他一时无语,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道:“好!”

只是,有的时候,真的不想让他受伤,所以宁可自已受伤!想必……他也是一样。

王氏子弟中的毒,慕容元解不开,解药只有庾翼有。而一众王氏子弟都已知拓跋蓁的身份,此时脸上的神情各异,都默默地注视着拓跋蓁。

对于年轻一些的子弟来说,鬼帝不过是个遥远的传说,现在却忽然复活在他们面前,并不觉得害怕,反而有一丝隐隐的兴奋。而那些经历过金陵之乱的,却心情沉重,当年被鬼兵围攻的恐惧与绝望仍然盘踞在记忆深处。这个看起来无害且俊美的少年,曾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人,甚至比恶鬼还要可怕得多。王珺与他牵扯至深,他既然复活,以后王珺只怕仍然无法摆脱他。

王吉的目光转向王珺,他是王珺的远房堂兄,这些年来,王珺很少回兰亭,他与王珺见面的次数并不多。王珺的盛名,天下无人不知,若说王氏子弟心中不存一点嫉妒那是不可能的,只要是人,便会有嫉妒之情。但他也知,琅琊王氏之所以能成为百年旺族,就是因为族内子弟团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王珺是这一代子弟中最杰出的一个,他若是有污点,那便是王氏的污点。由心底里,他还是深恨拓跋蓁的。便是这个北方的蛮子,令天人般的无双君白玉有瑕。

此时要杀拓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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