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宴后两日,平乐城人人翘首以待的马球赛在国子学校场开战。

初夏时多有大风,场边插着的各色旗帜随风烈烈招展,与明亮的日色纠缠在一起,晃得周遭观战的人都有些睁不开眼睛。场外备用的马匹咻咻的鼻息声夹杂在蹄铁触地发出的脆响声中,让一颗颗悬着的心越发焦躁不安。

正面高台上红毡铺地,锦褥密布,却是留出了御座,专等季景隆御驾降临。左侧坐着的是观战的官宦,其中几人还带了家中的小娘子,虽然以帷帽遮着脸,犹能看出跃跃欲试之态。右侧是国子学生和不上场的三个小娘子,最前面坐着学官和几个博士,除了李谷之外,个个无精打采。

刘文起轻咳一声,低声道:“打起精神来,某已向王郎中打听过了,不是什么大事,最多申斥几句罢了。”

张孟夫哭丧着脸道:“某这把年纪竟要被小娘子揭挑,实在不成体统!”

李谷嘴角噙着一丝讥讽的笑,缓缓摇了摇头。这几个博士因不想教授小娘子们,于是每到小娘子的课程就纷纷告病,弄得小娘子们日日只能自学。前日王奉时来巡查考课时,小娘子们打伙儿去告了一状,道是博士们懈怠轻慢,连续多日不肯授课,师德有亏,王奉时知道皇帝极是向着这帮小娘子,亦且自己也是因此得以调任要职,所以忙将所有博士部召回学中,当面告诫了一番不说,还道要在考课时仔细考量此事。如今虽然结果未曾出来,但博士们最爱面子,这几日个个如丧考妣一般,偏偏还得打起精神来去讲学,好不难过。

学生中突然发一声喊:“来了,她们来了!”

跟着蹄声得得,五个红色身影倏忽驰近,走在最前的是季棠,一身正红的窄袖骑装,梳百合髻,脚蹬鹿皮小靴,富丽如同牡丹。在她身后是柳绵绵与窦绾,都是茜红胡服,撒花镶边长裤,牛皮长靴,螺髻高挽。桓深紧跟在三女之后,朱红长袍的下摆扎在衣带里,露出石青色长裤与脚上皂靴,越发显得气势凌厉,意气风发。最后压阵的乃是卫韶,虽也是朱衣皂靴,气质却温润内敛,但因久居高位,行动间自有一种威仪,相比较桓深的锋芒毕露,又是另一种观感。

这五人衣服鲜明,马匹高大,又兼女子娇艳,男儿俊朗,远看竟如神祇一般,引得人群中一阵躁动,无论是国子学中的少年,还是却是跟随长辈过来的小娘子们,无不目眩神摇,几乎移不开眼睛。

宣威将军窦凤章与柳尚并肩坐着,笑得合不拢嘴,连声说:“不错,不错,都很有气势,打仗就该这个样子!”

柳尚虽然悬着一颗心,但听他把打球比作打仗,不觉也笑了,道:“但愿待会儿打起来时不要受伤才好。”

“哎,打仗嘛,难免磕一下碰一下,养两天就好了,不用忧心!”窦凤章说着又问柳昭纯,“你怎么不上?”

柳昭纯苦笑着道:“原本让我上的,后来有了卫相,突然都嫌弃起我来。”

窦凤章哈哈大笑,大声说:“加把劲儿,下回争取你上!”

说话间周愔五个也走了出来,季珩打头,一色的玄衣青裤,头戴软翅幞巾,踏着软底锦靴,身下是高大的黑马,远望如一大团黑云快速逼近,也是气势迫人。

巳正时分,国子学外传来鼓乐之声,众人忙列队出门迎候,果然见御辇缓缓行来,后面宫车数辆,宫女内监随车而行,正是季景隆率宫中妃嫔前来观战。众人簇拥着圣驾进了门,季景隆命人搬过一个巨大的刻漏,笑道:“以刻漏计时打足半个时辰,进球多者为胜,中间可休息一盏茶时间。那便开始吧!”

刻漏被置于场边,水流从第一个漏壶中缓缓流出,注满第二只漏壶,又流向第三只、第四只漏壶。水声之中,两队人马遥遥向皇帝致意,跟着翻身上马,各自奔至己方球门一侧,令官将手中彩鞠放在球场正中,跟着一挥手中红旗,两边十人十马,立刻如羽箭一般,猛冲向地上那拳头大小的彩鞠。

马蹄翻飞,尘烟弥漫,十支球杆齐齐指向地上一球,电光石火之间,却是卫韶当先触到彩鞠,就见他长臂轻舒,迅速观察了各人的位置,跟着向右前方击出球杆,彩鞠应声飞起,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弧线,却是直奔柳绵绵而来。

柳绵绵在发令之时已暗自忖度了双方人马的速度和站位,眼见季珩几个都倚仗力大马快簇拥作一团往中间冲去,她便有意驱马往边上走,预备与队友配合出击,果然卫韶领会了她的意思,彩鞠稳稳地向着她飞来,柳绵绵忙驱马紧走几步,侧身挥杆,瞄着十数步外对手那个小小的球门用力击出一杆。

球杆的圆头正打中彩鞠中心,木器与皮革相撞,发出轻微声响,跟着只见空中一线痕迹,那球不偏不倚,径入球门。

“好!”柳尚头一个叫出声来,“好样的!”

“五娘加把劲,把他们打趴下!”窦凤章跟着叫道。

国子学生中爆发出一片嘘声,唯有赵甫斯几个怯怯地跟着叫好。

季景隆看了眼窦凤章,向柳映月道:“这些武人,当真粗鲁的紧。”

柳映月笑道:“陛下忘了么?当初我也曾这么给你喊过呢!”

说话时场上的形势又已不同,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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