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咏絮从禁地返回,欲从云霞观后院角门进入,再回到崖边。还未到角门前,就已听见后院中闹哄哄的,连忙隐匿在林木之中。果然见到一群道姑带着盛满水的木盆木桶,从角门而出,往后山禁地赶去。陆咏絮本是少女心性,饶是此时身陷危局,内心也不由地暗暗好笑。

等了片刻,不再有道姑从角门出来,院中也恢复了安静。陆咏絮从藏匿之处出来,警惕地张望一番,轻手轻脚地进了角门。只见这后院中一片狼藉,却无半个人影。不仅如此,陆咏絮从后院向前门走去,一路都未见到一个道姑,想是都去了后山禁地救火。

陆咏絮正欲离开云霞观,心中一动,突然又有了主意。这云霞观名为道观,实为匪窝,只毁禁地,难以伤其根本。待她们缓过劲来,失去一干火工,势必又要再去掳一批孩子过来,那时又不知有多少无辜之人遭此厄运。不如趁着此时观中无人,一把火把这云霞观烧了,那些道姑失去栖身之地,自会四散而去,只剩仙姑一人,三五年内都难成气候。

陆咏絮心意既定,便掏出火折,在观中四处放火。不多时,这观中四处起火,陆咏絮对这情况十分满意,微微一笑,转身便要离开云霞观。

还未来得及打开前门,突然感到背后一阵风来,在烈火灼烧的噼啪爆响中,仿佛听见了出招的声音。陆咏絮心中大叫不妙,不敢轻敌,唰的一声拔出背后长剑,转身便是一招“惊鸿照影”,背后袭来那人立时后仰,避开了这一剑。

那人一招不中,后退立定。虽然此人戴着斗笠,斗笠上有面纱垂下,看不清真容,然而观其身形,必是仙姑无疑。此时她双手呈虎爪之势,又欲攻来,更兼斗笠下长发披散,背后火势熊熊,看起来十分凄厉。

陆咏絮想起白望春嘱咐过提防这仙姑,此时哪敢与她缠斗,也来不及开门而逃,一个翻身便从围墙上翻出了道观。然而那仙姑毕竟功夫甚好,一抓之下已抓破陆咏絮肩上衣服,更在陆咏絮肩上抓破几道血痕。

陆咏絮落在围墙之外,肩膀吃痛,捂着肩膀正要逃走,那仙姑却也翻出了围墙,举手出招,再度攻来。陆咏絮心中叫苦不迭,只能忍痛举剑应敌。

那云霞观依山势而建,围墙外不过几步距离便是悬崖。那仙姑却如狗急跳墙一般,毫无顾忌,招招皆是拼命的招数。陆咏絮心中惧怕,只想离开险地求生,不想在此处与她相斗,然而即使仗着长剑之利,也渐渐难以抵挡。

如此千钧一发之际,陆咏絮只能铤而走险,勉力抢攻几招阻碍仙姑的攻势,趁隙从怀中取出那张照着姑母样貌制成的人脸面具,一跃立在悬崖边,高举人脸面具道:“住手!你再往前一步,我便将它扔下去。”

那仙姑森然站立,不发一语,更兼周围丛丛红花绽放,花色如血,此情此景,在朝阳映照下甚是诡异可怖。

陆咏絮见那仙姑果然十分在意这人脸面具,知道这是自己逃生的唯一机会,便道:“如今禁地中的画像已毁,即便你会做人脸面具,也做不出我姑母的绝世容貌。我手中的这个面具,是你唯一的机会。只要你放我离开,待我下峰之后,便将这面具还你。否则,我便毁了它,让你一辈子也无法面对你义兄。”

那仙姑哈哈大笑,声音十分凄厉,恨然道:“陆氏女子,果然个个都是卑劣的贱人。陆雯夺我所爱,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陆咏絮听她此言,知道自己果然猜中了她的心事。她心中一直对祝显情根深种,无奈得不到回应,只能以结义兄妹之名相伴。想到她这么多年来一直以妹妹的身份,顶着姑母的面容,对祝显百般温柔体贴,陆咏絮不由地心中对她又厌恶,又可怜,便道:“既然你对祝先生早就心存爱慕,又何必以兄妹之情掩饰?无论他接不接受你的情意,这与我姑母有何干系?他享受着你一厢情愿地付出,却不作任何回应,本就不是你的良人,你该恨他,为何要恨我姑母?”

那仙姑闻言,惨声大笑,笑声未绝,突然飞身而起,向陆咏絮扑来。陆咏絮心中骇然大惊,极后悔自己一番直言戳中她的心事,以致她激愤之下飞扑而来,不顾性命也要抢夺自己手中的面具。陆咏絮连忙松手,任由她将面具夺走,可她一扑之势甚猛,悬崖边又无转圜的余地,夺走面具后难以立定,直向悬崖下摔落,更带连陆咏絮也后仰着向悬崖翻落。陆咏絮后仰之时,只吓得头脑一片空白,双眼紧闭,心中已知自己此番性命休矣。

突然一阵劲风吹来,陆咏絮只感到自己被一股大力裹挟,同时鼻中闻到了淡淡的松木清香,这味道这般熟悉,好似一瞬间回到了童年……

那是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时光,家中和睦,父兄和姑母对自己十分疼爱,得空又时常偷跑去松林里,与幼安哥哥相伴玩闹。幼安哥哥虽然性情冷淡,却对自己颇为照顾。他日日待在松林里,周身便沾染上了这松木清香,闻到时总觉得十分心安。在松林里与他待得久了,离开时总觉得自己衣袖上也沾染了这好闻的味道……

陆咏絮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已好端端地站在地上,眼前是一张疏朗俊逸的面容,神色淡漠,好似万事万物皆不萦于心。一身清冷的鸦青色,更兼负手而立,当真是岩岩若孤松之独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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