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少了一块,忽觉还不如像刚才一样痛着。
她忽而探手去摸沈溯微领中,指尖摸到了濡湿血迹,便飞速收回手。
她的咬痕还留着。
徐千屿心中郁结烟消云散,这才抱着沈溯微的袖口,安稳地睡下了。
半夜雨势渐大,整个蓬莱仿佛浮在潮湿的雾气中。惊雷一起,徐千屿翻个身,将脸埋在进沈溯微怀中。沈溯微单手将耳坠抛在桌上,伸手抱着她。
半梦半醒间,他在白光中看见了一个女人的背景,发髻高挽,四只珊瑚红的发簪横插,露出一截苍白得脆弱的脖颈。
母亲多年来从未入梦,沈溯微浑身血液如冻凝般。
“对不起。”半晌他道,但还是僵硬地将徐千屿抱着。仿佛这不是一张床塌,一撒手便是万丈深渊,“我……”
他能感觉到,他不在他该走的那条路上,而是在另一条路上愈陷愈深。
今日梦魇,约莫便是对心内的犹疑的发问。
幼时他曾经问过母亲很多次,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能结束。
母亲道:“等你登大道成仙,便好了。”
他仰起头:“不能恨吗?”
“不能。”
母亲抚摸着他的发顶,“等你做了仙人,便会到一个很好的地方,到时你会发现眼前一切烦恼忧惧,都如过眼云烟,里面的每一个人。”
“很好的地方是什么样?”
话本内的仙乐佛国是什么样,那便是什么样。
他转过头,反正从未见过,只能靠幻想。
登仙之路是万物的解脱。
每当想不明白,或是痛苦煎熬,都总有一个答案,等在前方,得之可解。
也有逼入绝境,忍无可忍时,他可以将石片磨得扁平,从黑暗的缝隙击出去,割断看守的喉管,他比划了千百次;另外他发现自己的力量,比想象中的还要强。
他摇醒母亲说:“我们杀出去吧,不想呆在这里了,如果失败了就死在一起。”
一巴掌脆然拍在他脸上,打碎了另一个可能。
母亲道:“你想杀谁,先杀我。”
他怎么可能杀她呢?
那日也下大雨。雨水漏入地下栖身的狗洞,浇在发顶,掠过脸颊,手上青焰连同身上的煞气,都被雨淋熄了。
……
“孩子,不必同我说对不起。”明霞公主以柔婉的嗓音道,“我从来没有要求你做什么。那时你太小了,我只是想个法子,让你活下去。”
“可是,你……”
话锋陡转,她悲哀地回过头,一张曼丽的面孔上,萦绕着黑色的魔雾,黑色如墨沁入如雪的眼白中。
沈溯微瞳孔紧缩。
徐千屿忽然将他抱紧,她握着他的手臂,直至白雾散去,幻影消逝。
沈溯微面色如常地帮徐千屿盖上被子。
他毕竟已经长大,不会为噩梦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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