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的女人。如今,他找到了他们。
这名道士约莫三十岁,身材高大挺拔,面孔僵硬苍白,更像带着一张白瓷凑成的假面,隐隐露出下面带着光华的俊容:“终于找到你们了。”
下一刻,他的笑容停凝,明霞公主将头上金簪拆下,尖锐的一头抵在自己孩子的颈间:“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道士没有想到柔弱的明霞公主有玉石俱焚的勇气,抬起双手,很古怪地笑道:“别这样,我没打算杀你们。”
“我带贵妃来,只是想要停止北商宫的罪孽。却没想到陛下入魇后越发偏执,对你们赶尽杀绝,还杀了无辜的百姓。我不想造业,跟我回去吧,我会给你们找一个安的庇身之处。告诉他你们已死在我的手上。”
明霞公主悲凉了笑了笑:“你害苦了我们,如今假模假式施以援手,你以为我会感激你吗?”
“你不应该恨我。”道士一顿,道,“害你的是那寡恩薄义的暴君哥哥,是他既想占有你,又惧怕他的行为遭天谴,影响自己帝业,只好夜夜抱着一个替代品自欺欺人。寡廉鲜耻的凡人经不起诱惑,我的预言不过是给他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我知道你在等人。”道士的剑上现出铭文,他的眼神因恼怒愈发阴沉,剑上威压爆发,沈溯微与明霞公主都没有招架之力,“但他指望不上,不是么?”
“你诞下天谴之子,我有心渡化你们,你却不识好歹。要么跟我走,要么我现在杀了你们。沈落,你如何选择?”
“……”
沈溯微很想提醒母亲,这个道士是不会杀他们的,因为当她试图自戕时,他眼中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既然说他是天谴之人,是日后的妖魔鬼怪,又为何怕他死呢?
他想不明白,但他记得母亲的话,即便忍辱负重,也要抓住生机苟活。因为只有活着,才有强大的那一天。
那庇身之处,是北商宫下的一处地洞。道士设下封印离开后,即便他们就在北商宫的地下,北商君的侍卫们也不能感知到他们。
道士教他们引气入体和清洁术,可以维持生存。从此追杀和逃难不再有,取而代之的是黑暗、潮湿和漫长的寂静,说是囚禁之处亦不为过。
地洞只有半个阁子高,明霞公主几乎不能直起身子。
内里漆黑不辨日夜,时间长了,沈溯微已将外面的世界的模样忘得干净。从会撞到石柱,磕伤额角,到闭着眼睛,都能在石窟间如幽灵般穿梭。
为了不忘记一切,明霞公主开始重新教他说话念诗。
念到“万条垂下绿丝绦”,他便抚摸着自己手腕上的丝绦,他已经快要忘记花朝节是什么情形。当晚他又沉入梦境中看一眼狐狸。时机不凑巧,去时她大都在趴着睡觉,看不见她的脸。他会闻闻她的味道,再看看她。
她的裙摆是大红,手腕上的丝绦是翠绿。
他不知道这画面是不是他想象出来的,却好似最后的饴糖一般让他含在口中,小心地、反复地品尝。
斗转星移,水滴石穿,地洞上封印经过磨损,露出了一条缝隙。缝隙中渗透了一线阳光。沈溯微喜欢从缝隙中向上看,能看到一块蓝天。
有一日,他对上了一双眼睛,骇然向后退一步。
外面隐有声音传来。
“哎呦殿下,此处是护国封印,不能过去啊!”
“我可是弦葭最尊贵的公主,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一个稚气的声音传来,“老东西,给我让开。”
漆黑的眼珠贴近了,滚来滚去。
“呀,下面有小蚂蚁。”
沈溯微隐约知道,这个是他血缘上的妹妹,年方五岁的朔月公主。她的神采,措辞都极为陌生,同他过着天壤之别的生活。
“殿下不要趴在地上,弄脏了衣裳。”
朔月公主知道,那不是蚂蚁,而是人。一张雪白面孔,他的瞳孔滚圆,头发很长,一闪而过,马上激起了她的兴趣。她叫道:“下面有人,把下面撬开看看!”
“这是护国封印,怎么可能有人呢?道士走前交代不能碰的!”
朔月公主不依不饶。
沈溯微的心跳提到了嗓子眼。
前呼后拥的声音变得多起来,劝阻着朔月公主。她被娇宠坏了,在拉扯中尖叫起来,过了一会儿,传来了朔月的哭声:“不叫我看是不是?有什么了不起的!”
“哎呀,朔月殿下,殿下!”
两块石头劈头盖脸砸进来,随即腥臊的尿液顺着缝隙哗然而下,冷不防淋了沈溯微一身。
他闭起眼,水珠滴答而下,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手中紧紧握着丝绦,没让它沾到一点。
正午时明霞公主醒来,问他怎么了,他摇了摇头。
是夜他又入梦,看着镜中少女。反正他在囚牢之中,什么看不见,也不知道要这样多久。他将手上的丝绦解下,随手系在狐狸的手腕上,它飘动着,如一条春日的柳枝。
app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