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子哭,张坤心一沉,莫非……
男子三步两步过去,抱过武子,翻翻眼皮,看看舌胎,他回头,表情凝重,对张坤说:“这孩子,怕是不行了。”
张坤如五雷轰顶,半日不能言,这孩子,直如此薄命。
老板看他实在可怜,留下两副药,说煎了给孩子吃吃看,他若吃的下去,或许有一线希望。
若涵接过药,在客栈的厨下煎药去了。张坤送男子出门,他太伤心了,以致于一句客气话都说不出来,只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男子看见树上的牌子,问:“这是谁挂在这里的?”
“在下挂的。”
“您会算卦?”
“真人面前不敢说假话,略懂一二,但从未给人算过,今日事急,只好试试,连我也不知是否效验。”
“这倒有趣。”
男子拿出几串钱,交给张坤,说这权当卦金,改日等你精神完好,给我算一卦,这钱,我先付了,给孩子买点吃的。”
张坤深深长辑,满腔谢意,此刻都不知从何说起。
“敢问足下高姓大名,在下若能度此难关,定当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在下梁忍,这药店是蒲侯爷家开的,我是主管。有事,可来找我。”
说完他拱拱手,带着仆人离去。
张坤回房,轻轻给武子擦身子,过了一阵,若涵将煎好的药端来,可是武子已经神志不清,牙关咬得紧紧地,根本喝不下去,若涵拔了跟头发,在狗蛋鼻孔里轻轻搔动,狗蛋触痒,先还没什么感觉,忽然就打了个喷嚏,张坤趁机捏住他的脸颊,他的嘴张开了一些,若涵用汤匙慢慢灌了几口药,过一会儿,又灌了几口,到黄昏时,狗蛋清醒了,要吃东西。若涵把早上留下的小米粥热了,给他喂了几口。
当晚张坤付了店钱,又让老板娘给孩子煮点软软的汤饼(汤面条),自己也饱饱吃了一餐,逃难至今,张坤第一次吃了顿饱饭。
第二天,他跟老板商量,租了一间小小的门面,门外竖起两块牌子,一块写着测字、算卦,一块写着装裱字画,他在屋里支张桌子,静等客人上门。
其实乱世里的命哪里还用算,但是可怜的人啊,哪怕在绝望的泥潭里,也总报持着一点微弱的希望,或许,明天会苦尽甘来呢,或许,我的命会不同呢。张坤的生意居然还不错,差不多每天都有几文钱进账,爷三个暂时饿不死了。
装裱字画则一直没人上门,兵荒马乱的,又是被胡人占据的北方,有几人有闲情赏玩字画。
没人算卦的时候,他闲得无聊,现在手头有点余钱,他买来纸笔,写了几幅字,裱糊了挂起来,小小店面顿时有了几分雅致,找他算卦的人更多了,他每天摇唇鼓舌,将《周易》、《阴符经》,甚至《论语》《庄子》《道德经》里的话,说得云里雾里,天花乱坠,听得人一头雾水,半懂不懂,他说这就对了,这就是命。
张坤的字苍劲有力,飘逸落拓,不过,他还有个本事,就是临摹他人的字,特别是王羲之的字,绝对高仿。那时,王羲之的字在北方也有流传,张坤五年前在徐统家做客时曾见过,有真迹,也有临摩本,一见就爱如珍宝,临别时,徐统送了他一幅《孔侍中贴》的临摩本。这几年,他已将王羲之的字临摹得真假莫辨。
这幅《孔侍中贴》,是他随身至宝,他临了两幅,一幅挂在店里,另一幅包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