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南石子冈,曾是乱葬冈,穷人买不起墓地的,多在此处埋葬亲人。当年谢鲲去世时,虽然他曾做过豫章内史,封咸亭侯,但是那时谢氏渡江不久,家业初兴,没有能力选择风水宝地,置买墓园,只好将他葬在这里,只是墓室规格较一般人尊贵。后来,谢尚逐渐发达,将墓园进行了改扩建,又修建了祖庙,几间墓舍,并栽花种树,定期派人前去修整,曾经乱无章法的石子冈,硬是让谢家人围绕谢鲲墓整出一片风景佳园来。

谢裒的墓地在哥哥谢鲲附近。此时谢氏实力大增,满门新贵,谢裒的葬礼,比起哥哥谢鲲来,可谓风光大葬。出殡那日,半个建康城都出动了,出殡队伍摆了一条街,百姓挤挤攘攘,跟着看热闹。中国人就是有意思,那里人多那里挤,什么事都爱看热闹,行刑要看,杀猪要看,娶新妇要看,人家出个殡,也要跟着去看,放着自家正事不做,偏有心看各种不是热闹的热闹。

出殡三日后,谢家兄弟再到墓前陪陪伯父、父亲,哀哭尽礼,之后,将谢裒的牌位安放在祖庙里。谢尚、谢奕兄弟们哭得悲伤欲绝,几度昏了过去。后来,谢尚让人强行送他们回去。

随后,他看着人将这里收拾好,这才坐上牛车,准备回去。

这日,刘惔和王蒙在乌衣巷桓伊家见面,三人小别重逢,桓伊备了好酒好菜,准备好好乐一天。

王蒙笑说酒过一会儿再喝,咱们先喝茶开开胃。我从家里带了好茶来,连茶炉茶壶我都备齐了。

王蒙好喝茶,在东晋是出了名的,而且他还特别喜欢招待别人喝茶,可很多人喝不惯茶的苦涩味道,一提起去王蒙家,都有些头大,说是又要遭“水厄”之灾。桓伊就是怕去王蒙家遭这罪,特意请他二人来家里喝酒,结果王蒙不依不挠,竟把全套家伙搬到桓伊家了。

桓伊和刘惔相视而笑,只好由着他煮茶。

王蒙对桓伊说:“你不知道,昨天在会稽王府里,大家清谈,殷浩辞锋最盛,他问:‘大自然赋予人类什么样的天性,本来是无心的,为什么世上好人少,坏人多呢?’大家都答不上来,只有真长,张口就来:‘这就好比把水倾在地上,水只是四处流淌,没有恰好流成方形的,或者圆形的。’当时一众叫好,臊得殷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桓伊大笑道:“和刘兄斗嘴,任谁都是自取其辱。”

王蒙也笑说:“是啊,一别几月,真长更有长进了。”

刘惔淡然说:“这有何奇,就像天本来就那么高而矣。”

桓伊大笑,笑够了,忽想起一事,说:“对了,听说谢仁祖今天去石子冈给二叔上坟,石子冈离这儿不远,不如请来一叙。只是人家热孝在身,请来喝酒,合适吗?”桓伊又有些犹疑。

刘惔说试试呗,他叫人去请谢尚。

男仆赶来,在谢尚牛车前行礼,说我家主人请使君前去。

“你家主人是谁”

“刘惔。”

“真长?他在哪里?”

“王长史和我家主人都在乌衣巷桓伊家,派小人特来请将军。”

谢尚一听心里有点痒,可是还穿着孝服呢,太失礼了吧。可是他还是停住了车子。

正想着,刘惔又派人来请,谢尚掉转车头,驾车到了桓伊家,众人都在门外相迎,宾主初见,有些尴尬,特别是刘惔,此刻才想到人家刚从墓地回来,而且是从亲家的墓地回来,这就叫人来喝酒,是不是有点太离谱?谢尚知众人之意,拉着刘惔的手跳下车来,亲热地挽着王蒙和桓伊的手臂,进了家门,二话不说,端起酒就喝。

王蒙说:“今日本不该冒昧相请,只是仁祖和真长难得回来,怕错过机会,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相聚,还请仁祖见谅。”

“这是哪里的话,这些日子,虽和诸位见了几面,都是来去匆匆,人多事杂,说不上几句话,正想拜访诸位,畅叙胸怀,今日相聚,在下求之不得。”

刘惔笑说:“今日不情之请,一是老友相逢,二来,有件事,我想听听仁祖的意见。”

“什么事?”

“伐蜀。”

“这事,真长是听谁说的?”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从哪里听来的,并不重要,其实,现在半个朝廷大概都知道此事,仁祖何必遮遮掩掩。这可不像仁祖为人呐。”

“桓荆州有此大志,让我十分振奋,只是细想来,真的是难上加难。仅凭荆州那点兵力,伐蜀谈何容易,可是要号令诸军,一起伐蜀,首先桓温如何号令得动?再说大兵去伐蜀,万一石赵乘虚而入,那才是得不偿失,每念及此,都让人食不甘味。”

刘惔笑说:“不然,我知元子,没有必胜的把握,他不会有这个想法。”

“何以见得?”

“我常见元子蒱博(一种赌戏),没有必胜的把握,他就不博。”

谢尚笑说:“真长说元子赌博,没有胜算就不博,这也太看得起他了。他当年也曾输得一屁股债,还是我大舅子袁耽帮他赢了回来,真长都忘了吗?”

“现在的元子,早不复当年的顽劣少年,这家伙的赌术越来越精,老谋深算,出手狠辣。而且这一年来,他在荆州治兵的成效,大家有目共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