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廉赫做好了心理自我安抚,这才平静地回答道:“我还好,你跟孩子们也要多保重,云卿这把老骨头还能撑很多年,有些事不必一个人要强,你还有你爹爹。”

云绾两只眼睛微微红肿着,面色发黄,但还有些精神,嘴角微微噙笑,虚弱却不脆弱:“其实,这八年我也做足了准备的,只是还有些舍不得。毕竟,做好准备,跟接受现实,差距太大了……虽然我一直都知道,浥朝带走他的人就可能带走他的魂,我能得到的和守到的,便只有他的心……但是看到他遗体的那一刻,所有坚强都溃不成军……只能狠狠地逼着自己认命。到底,他让我给三个孩子取名字的时候,我就用了叶二哥教给我的那首歌支持他——闻说塞外雪花开,吹一夜,行路难,我织一片明月光,愿为君司南。我无法上战场与他并肩作战,便为他守好这个家!”

念着这段歌词,云绾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在漆雕慕远奔赴战场时,替他埋了祝捷酒,盼他凯旋。

如今燕州大捷,龙城大捷,扶余大捷,高丽大捷,也该挖出来与大家共品!龙城,由北狄的都城变为浥朝的龙城郡,扶余国不复存在,索性成为扶余郡,如同当年大败漠北狼族,阴山以北至河西五郡以北部变成了漠北郡。

那是她丈夫用生命换来的,那两个郡是很多人的生命换来的,对别人而言,不过是看地图时多了两个名字罢了,可对她们来说,那是一片鲜血染红的土地,是她们的至亲、挚爱、挚友的埋身之处,是她们精神和灵魂的寄托,更是思念与心痛的所在……

……

叶廉赫抱着云绾送他的半坛子祝捷酒出了府,一步步走向青都外城,内心无比沉重,每一步都费了极大的努力,他来替那些将士们再望一眼京城,此时的青都满是萧瑟凄凉之意,没了往日的繁华热闹,笼上了一片白蒙蒙的悲伤,正如他此刻的心情。

气势恢宏的城墙上,明德门两侧挂着两行白幡,风中飘荡,才停住不过数个时辰的大雪又开始纷纷扬扬。

今年的雪很是特别,化了下,下了化,再化,又再下,仿佛上苍也在为人间默默致哀……

“你也来了啊!”一袭素衣的太平帝领着同样素衣的十六岁的太子,站在城头看过来,“也是为大家洒酒引魂的?”

叶廉赫心中震动不已——想他一个九五之尊,竟能做到如此,实在是江山社稷之福,天下苍生之幸啊!所以慕远才会时刻记得那两句诗——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这样的君王,值得他们为之卖命,为之牺牲!

他勉强挤出一抹微笑:“陛下不也是嘛!”

苍甲军二十三万一千人,阿清说四舍五入,所以对外都只说有二十万。确切的浥朝军队,一共三十三万六千人,如今只剩了十九万六千,整个大浥朝除了青都五万禁军和西北五万守军,真正参战的军队,居然还不足二十万,上书朝廷获批,留守驻军九万,随他回京的只有十万六千人。

今年这场仗死的人太多了,多到举国震惊,哀鸿遍野。

放眼望去,整个青都都被白茫茫的一片所覆盖,风中还隐约能听到哀痛的哭喊之声,凄怆无比。

沈戎开了酒坛,从城垛边将酒倒下去,剑眉星目的英气早被满眼的哀伤替代,口中痛惜道:“朕的将士们,该回家啦!”

所有站在太平帝身后的侍卫,开始撒冥币,那一个个白色的铜钱像雪花飘在这五丈高的城墙上。

一阵巨大的北风袭来,将四下的白纸随风散开,飘向远方……

沈戎蓦然抬头,眼泪激动的跌落,笑着颤声说道:“今日是小年了,你们都回家看看吧!”

他的将士们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自己身为一国之君,为这些守护江山社稷的人能做的居然只是引酒招魂,庆阳王通敌叛国,奈何没有查出有力的证据,只得作罢,监管太严格反而容易打草惊蛇,功亏一篑!

此时此刻,沈戎心中下了一个决心,终有一日,要将所有的卖国贼严惩不贷,倘若他的身体不能够支撑这个信念,便由他的儿子、女儿来继承遗志,要给这些忠勇之士一个说法,要让他们走得安心啊!那些臣民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甚至许多人离开的时候,只怕都不知道为何北境会失守吧?他要让他们走得明明白白,要让他们的家人的痛不欲生有所发泄,才对得起他们的牺牲!

寒风凛冽,吹的两旁招魂幡猎猎作响,似乎在与沈戎的决心相呼应,与他相许诺,这个艰难而决绝的举措。

远处忽然走来一支队伍,在大雪天踽踽前行……

沈戎跟叶廉赫立刻下了城楼,走到一行人跟前,那些人,有的年迈,有的年幼,有的风华正茂,但无一例外是守丧之人:“你们这是去往何处?”

年纪大的老婆子泪流满面,头发花白,颤颤巍巍地说着:“我儿子没回来,昨天捎回来信儿,说把他葬在燕州了,我去给他烧点东西看看他。”

沈戎瞬间急了,立即劝阻,剑眉拢起来,星目满含担忧,干脆而强硬地对他们说道:“不行,一定不行,如今数九寒天,你们会冻出问题的,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一家老小的,又该怎么办?”

叶廉赫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