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没回应,但听她呼唤,原本懒懒倚靠着树干的上身坐了起来,暗暗催动灵力,抹去了一身被暗器划出的血痕,也惊得树上几只鸟雀扑簌簌飞起,小六循着声音仰头看,月色还未褪,相柳一身素白,像晨间的空气般干净清新,让她想接近又心生畏惧。

小六仰得头都有些发酸了,忽然想到自己方才当着涂山璟聊的那些事,眼神扑朔起来,谨慎地问他,“你在那里多久了?”

相柳淡淡地说,“刚好听到你们聊起你的宝贝蛊虫。”

小六身体一阵僵冷,涂山璟曾几次看到过相柳留下的吻痕,刚才故意说了一些相柳吸血的话,本是女子心态,想借这个话题,让涂山璟别去多做联想,万万没想到相柳会守在屋外一整夜,那么,他是都听到了?

小六突然有一种违心的感觉,坦白说,每次相柳凑近自己,那么亲近的吸血姿势,那么私密的唇齿贴合,自己哪还有心智去使下蛊的手段……那蛊虫本是自己制毒一再药不倒他,偶然寻到的,一雌一雄相守而生,当时自己觉得两只蛊虫整日里互相求“贴贴”,煞是有趣,这才想若是用在相柳身上,他每日求着与自己“贴贴”,得是个什么样儿。

这下完蛋了,以相柳有仇必报的性格,听到自己想算计他,估计今天这一顿吸血是逃不掉了,只盼着此刻失血过多的自己能受得住。小六认命地想,隐约又觉得有些期待,只等相柳跟往常一样靠近自己。

相柳还是没动,居高临下看着小六,问出让她没料到的问题,“你种的蛊,能让你痛的时候轩也感同身受?”小六就觉得自己再聪明也玩不过他九个脑袋,想不通他又在盘什么主意,听上去,他想让自己痛吗?双手的剧痛一波波不停传来,小六默默往后蹭了半步,又半步,怕他真的为了对付轩,要舍自己,脑中也想着拿什么话搪塞一时也好,“……那个……种蛊需要一些时间的,等蛊种上了,我自然不会让他好过。”

相柳刚才运功动用了灵力,皮肤上深深浅浅的伤口又扩散起来,这时候,如果能吸上一口小六的血就好了,很想纵身而下扑倒她,很想她鲜甜血液流淌在自己身体里的感觉,很想很想,但是,不能!相柳克制地紧紧闭起双目,怕眼里泄露自己深藏的欲念。

小六也不知是自己真的说服了他,还是他并没有那么生气,只见相柳慢慢闭上了眼睛,所以,他这是打算放过自己了吧?

小六站在原地,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躲过一劫,自己却不赶紧逃开他身边,只听相柳丢来一句吩咐,“回去睡觉,尽快把手养好。”说完,似是累极了,再不做声,知道相柳就在屋外,小六终于安心躺上了床,踏踏实实睡了下去。

于是小六暂居在这林中小屋里,开始了养伤生活,相柳的军营一定离这里非常近,因为小六从早到晚总能看到那一抹素白身影,慢慢小六摸索出了规律,神农练兵的上午与下午那几个时辰,相柳一定是不见人的,至于其余时间,他似乎随时有可能在这附近出现,有时会心血来潮,丢一朵崖下的小野花在自己脸上,有时会一脸不认同地看自己挥霍珍贵的灵药,那些药都是涂山璟留下的,有几样生肌驻颜的药膏,恐怕神族的王府里也少见,而小六一副败家的行径,再罕有的药膏也毫不心疼地厚厚往手上招呼。

小六发现,偶尔相柳会倚靠在门边,冷冷地观察自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像现在,小六被他捉摸不透的目光打量得浑身不自在,加上两只手敷着昆山玉髓,一只胳膊足有三只那么粗,行动本就不方便,跌跌撞撞躲躲闪闪,终于撞上了桌角,“哎哟!”小六痛呼着缩身咒骂,却错过了门外相柳心疼看过来的表情。

就算看见了,小六也不敢相信相柳会心疼自己,那家伙忽冷忽热的,小六常常不知道哪句话让他笑出了声,哪件事又让他瞬间翻脸,于是常常腹诽,怕不是天下的蛇妖都这么冷血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