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自己怀中,将锦帕蒙了相柳眼睛,低声地说,“闭上眼睛,不许说话。”

一日,有暗探在半山抓了个面色白净的男子回来,说是此人误入了营前禁地,几个巡逻兵将人推推搡搡带了过来,交给相柳审问处置,但相柳看了看那人,居然从他形貌上看出三分玟小六的影子,当着几个士兵的面,晃神了,倒是那看似白净憨直的男子,在这意料之外的静谧里吓得胆寒,扑通一声扑倒在地,直接招认了受谁指使,同来的更有几人,还一一指了暗藏的方位。

相柳被那人突然扑通跪地的声音,带回神思,却发现审讯还未开始,便已结束,只有在场几个巡逻兵将,事后用餐时,与同袍们大聊特聊,“咱们这妖怪军师可真是神了,你没瞧见,他就安静坐在椅子里,甚至不需要什么凶狠神色,只是这么看了一会儿,哎~那细作居然就招了。”众兵将便交口称赞,相柳大人真是神乎其技,对人心拿捏已入化境。

与相柳有了那样一夜之后,小夭觉得自己的认知发生了许多变化,想法在变,对未来的想象也在变,小夭开始对玱玹的政事上心,知道他的很多选择也会左右神农义军的生死安危,所以,当有一日玱玹试探着提出,丰隆有意求娶时,小夭陷入了一整夜的思考和纠结。只有大荒未来的一统帝君是玱玹,自己才有机会参与相柳的生死。而丰隆,这位赤水族迟早的族长,四大世家中兵力最强的存在,对玱玹的未来意义重大。

第二日,她便找了玱玹摊牌,直言自己只想要个相敬如宾相伴度日的人,只要他生命中不会再有其他女子,便好。小夭不想辗转思考了,因为她怕多一日等待,相柳便多一日危险,他说过的,妖怪对这些规则形式都不甚在意,若那人是丰隆,他意不在婚配更对女子没什么特别欲望,冷淡相处的一个联姻,若能对相柳的安有所助益,她觉得这个交易自己不吃亏。

可那一日,当玱玹点头答应要为她与丰隆牵线,她还是喝了一整坛的烈酒,大醉了一场。

日子平静地过,小夭不知下回见到相柳又是何时,每一日,便都像前一日,中间有个涂山来的婢女寻了过来,是哪位九黎族懂得蛊术的婢女,涂山老夫人仙逝,也放了她自由,回归故土的途中她特意来告知小夭,原来这几年她翻阅巫蛊编策里发现了有一种蛊虫,与小夭提到过的蛊极为相像,更提到哪种蛊同名连心,叫“情人蛊”,若非心系彼此,根本种不成功。

情人蛊……原来是这样,想起种蛊时的一幕幕,原来在自己尚懵懂在这段初萌的爱意之时,相柳也与自己一般奉上了一整颗心。

难怪他永远纵容自己的万般无状,难怪他一次次百忙之中近身陪伴,难怪他翻山越海为自己飞度,难怪……海底三十七年,他肯舍弃一命。小夭感觉胸口咚咚擂动,心脏那样地有力,生命,是这样美好的一件事。而自己带着他满满深刻的爱,在生与死的临界,被他生生唤回。虽然总说生死无法掌控,但小夭想为相柳,也努力一次。

而死生面前,联姻又算得了什么?!

相柳有一次说起过,海底的五彩鱼记忆非常短暂,每一次重逢,也都像初遇一般。五彩鱼又长得极为相似,看到哪一只,或者看到它的同类,其实也并分不清楚。小夭想起自己初遇相柳的时候,又忆起与防风邶的初见,似乎无论身份怎么变,心中都有一种相同的感觉。

哪怕岁月漫长,哪怕短暂分别又相聚,哪怕他再幻化出其他的身份,小夭想,自己总能于万千人里认出他,靠近他。后来小夭常常抓来一些五彩小鱼养在殿内,但鱼儿离开海中活水,总活不太久就病恹恹,小夭只能不舍地将鱼又放归大海,还是阿念有眼色,用灵力幻化出一群假鱼供小夭玩赏。

忽然小夭明白了一些事,蛇妖最擅长的不是等待,而是,忍耐。小夭突然想到了很多过往的事,总觉得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他一定默默忍受了许多,自己的忽视、自己的错待,然后下一回,他换上防风邶的衣服,又会好像那些不好的经历没有出现过一样,嬉笑着陪伴自己。

那么多的无奈,他居然就生生一个人嚼一嚼,就咽下。

相柳,我现在身体里有了你的本命之血,你能隐忍等待的,我想,我也可以陪你一起。未来太多未知与不确定,小夭希望自己能走好眼下的每一步,波谲云诡的前路,她想和相柳一起闯荡、共同承受。

因为爱,而牵起一只手,固然是美好的;因为爱,而不去牵那只手,何尝不是一种勇敢?明白了相柳所有的狠心与决绝,小夭只想陪他走这趟荆棘路。

神族与妖族,生命漫长,只要彼此活着,就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