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京城的仲秋,除了秋高气爽,黄叶铺地,最好的,便是坝上草原一群群赶来的大肥羊。

&ep;&ep;现宰现杀,剥皮洗净,寻刀功最好的厨子来,取那前腿肉削成仿似蝉翼般的薄片,只于翻滚着腾浪的山泉水锅中一涮,蘸上用麻酱,韭瀣、腐乳,小磨香油等物调成的佐料,一口,天下至销魂的鲜也。

&ep;&ep;林钦吃肉极淡,但切成薄片的涮羊肉,一个人却是能用上两盘。

&ep;&ep;独自一人吃着涮羊肉,他才听吴七回话儿。

&ep;&ep;“黄姑娘说了,她可不兴只当个外室,她想作正妻。只是陈阁老那里管的紧,也一口咬定,只要陈淮安不同意,就绝不准她进门,她这才来寻您的帮助,见是不见?”

&ep;&ep;“不见。”林钦取帕子揩着唇,干干脆脆说道:“本都督不管这些儿女情长,叫她去找太后。”

&ep;&ep;“黄姑娘说了,太后也得忌惮陈阁老三分,那陈阁老对于罗夫人很是器重的,她要明着说让罗夫人让贤,陈阁老就能参她个后宫干政。”

&ep;&ep;林钦吃罢了羊肉,站起来,宁远侯府的亭台楼阁,梧桐树高尽收眼底。

&ep;&ep;他似乎有些犹豫,良久,道:“吴七,坏人婚姻不是大丈夫所为,此事,咱们不能干涉。”

&ep;&ep;“但是,罗夫人在这京城里可是出了名的受委屈,咱们帮她一把,不也是好事儿吗?何况您还……您还那么的……”吴七小声的嘟囔着。

&ep;&ep;林钦轻皱了皱眉头。小阁老陈淮安,无论于公于私,皆是他的死敌。

&ep;&ep;于公就不说了,于私上,放任母亲,家人欺辱于妻室,有一年罗锦棠到宁远侯府作客,他的义妹陆宝琳却悄悄将她引入他的西阁之中,以致二人私下撞了个尴尬。

&ep;&ep;此后,京中便四处传言,说林钦与陈家三少奶奶罗锦棠有染,且说的有鼻子有眼儿。

&ep;&ep;林钦时时归家,总能听见义妹陆宝琳在肆无忌惮的议论罗锦棠。恶毒妇人们的嘴舌,他虽几番饬斥,但过后,陆宝琳依旧我行我素,没有任何的收敛。

&ep;&ep;怎么办?

&ep;&ep;罗锦棠呆在陈家,确实不幸,因为那种口舌之非,起自于妇人之口,杀人于无形之刃,只要起了,就难以收勒。

&ep;&ep;但他若想要染指,又怕要落人口舌,想来想去,他道:“罗夫人在龙泉寺?”

&ep;&ep;“恰是。据说陈首辅发现之后,就把罗夫人给送到龙泉寺去了,如今他正在与黄姑娘交涉,准备把她给送到盐城老家去,但黄姑娘执意不允。”

&ep;&ep;为了什么,黄爱莲可不就是想着,母凭子贵,进陈家以争取陈澈对于太后黄玉洛的支持吗。

&ep;&ep;“吴七啦,去一趟龙泉寺,想办法把罗锦棠给哄回来。”林钦于是又道。

&ep;&ep;他可以不从明面上出手,但于暗中推波助澜还是可以的,如此,太后会记他一个人情,陈淮安和罗锦棠也终将要以和离收场,倒也算得上两全齐美不是。

&ep;&ep;吴七走后,林钦休息了半日,直到天将傍晚时,才径自出侯府,简衣便从,踱步到了木塔巷的口子上。

&ep;&ep;这地方他实则经常来,身为武官,在京城闲暇无事,从这里路过,偶尔就会碰到罗锦棠。

&ep;&ep;那是个特别有意思的妇人,嘴里永远叽叽呱呱,就没有停的时候,为人也极其热闹。

&ep;&ep;便买个菜,别人也不过买菜而已,她拎起颗芹菜来,便要说一声:这个鲜芹好,水灵灵的,炒豆干儿味道好,作面下上一把也鲜,买了买了。

&ep;&ep;便不过普普通通一把韭菜,她也要说一句:六月韭,臭死狗,没鲜气没灵意,不买不买,喂狗去。

&ep;&ep;喜欢她的人是真喜欢,厌恶她的人也是真厌恶,因为她说话总归口无遮拦,太不懂迂回了一点。

&ep;&ep;但在这巷中住的久了,街坊邻居便发现她就是个直性子,渐渐儿的,这一条街巷,菜市上的人都是真心实意的喜欢她,每每她出来买菜,街市都要比平时更热闹几分。

&ep;&ep;仿似一簇热闹而又喧繁的艳红色海棠,她的为人天性,就带着无尽的繁华。

&ep;&ep;林钦是个骨子里冷寂灭绝的人,所以他倾慕那种繁华热闹,不敢靠近,但总是喜欢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看她笑笑闹闹,心也会跟着喧腾起来。

&ep;&ep;他今天算是滚烫但又宁静的燃油之中滴了一滴水,而他也很想知道,当这滴水滴进油锅之后,会爆出怎样的火花来。

&ep;&ep;“陈至美,你只告诉我,儿子哪来的,那黄爱莲又是哪来的。”透过一重重拥簇着的人群,是罗锦棠的声音,嘶心裂肺,透着歇斯底里,整个菜市上空都回荡着她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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