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章玉碗不由想,难道是匣子出了什么变故?
&ep;&ep;她甚至想到了匣子里若果是遗诏,内容可能让皇帝对她产生猜忌,但匆忙急促之间,任是诸葛再世,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主意,她只能跟在侯公度身后,重新进入太极殿。
&ep;&ep;殿内灯火通明,只有皇帝一个。
&ep;&ep;身后,两扇门被守在外面的内侍缓缓合上。
&ep;&ep;这也许将是一场隐秘的谈话。
&ep;&ep;章玉碗定了定心神,做好最坏的准备。
&ep;&ep;皇帝原本坐在桌案后,此刻起身走来,亲自递过一封信。
&ep;&ep;“这是,匣子里的东西。”
&ep;&ep;他的神色很奇怪,又很复杂。
&ep;&ep;不像愤怒,倒像哭过,双目有些发红,却竭力忍耐,以至于咬着腮帮子,面部表情也绷紧了。
&ep;&ep;章玉碗没急着接。
&ep;&ep;“若是事关先帝,我还是避嫌的好。陛下,不管前尘往事如何,您现在就是皇位正统,万民之主,毋庸置疑。”
&ep;&ep;“阿姊误会了。”皇帝摇摇头,“你看了就知道。”
&ep;&ep;这是一封信。
&ep;&ep;而且,竟不是先帝写的信,是出自赵群玉的手笔。
&ep;&ep;四年前的某一日。
&ep;&ep;久病缠身的章榕难得精神好了一些,他从床上坐起,让人请赵群玉入宫议事,在等待赵群玉前来的时间里,甚至还跟李妃聊了片刻,又看了一会儿书。
&ep;&ep;彼时太子已立,他自知子嗣无望,继承他皇位的,会是他的堂弟章骋,而章骋是赵群玉举荐并一力推动的人选,势必会受到赵群玉最大的影响。
&ep;&ep;赵群玉入宫陛见,恭恭敬敬行礼,君臣二人坐下,章榕开门见山。
&ep;&ep;“我要你写一封手书,承诺两件事。”
&ep;&ep;赵群玉愕然不解。
&ep;&ep;章榕握拳抵唇,咳嗽一声。
&ep;&ep;“第一件事,朕知章骋年少登基,从前又未有理政经验,许多事必得倚仗于你,赵相到时候三朝重臣,资历深厚,每逢意见与新帝相左,甚至无须亲自开口,只要稍加示意,就有无数门生说你想说的话,新帝孤立无援,长此以往,君将不君,臣将不臣,赵相纵无篡位之心,亦难免有权臣之实。我要赵相亲自手书,保证凡事不会绕过新君,独断专行,保证臣不凌君,忠勉孝悌。”
&ep;&ep;饶是赵群玉城府深沉,仍旧忍不住大怒:“陛下这是何意?老臣在朝数十年,何曾有过大逆不道之心!陛下既信不过,还要这样来羞辱老臣?!”
&ep;&ep;章榕忽略他的怒火,直视他道:“你的确不会造反,但新帝毫无根基,你则有门生故吏,世家与你同气连枝,他斗不过你们,只要你们意见相左,必然是你大获全胜,就算你没有不臣之心,你身边的人也会操弄权柄。赵相,你很明白朕在说什么,朕也是你看着长大的,正如你了解朕,朕也了解你。这封手书,你必须写,否则,我宁可另立新君,坏了你的打算,也不会轻易与你罢休。”
&ep;&ep;赵群玉压下怒火,冷冷道:“第二件事呢?”
&ep;&ep;“第二件事,是柔然。朕想伐柔,你极力阻挠,朕命不久矣,的确无法主理政事,也无法再轻启战端,但是我要你承诺,有生之年,只要新帝愿意打这一仗,你必须全力支持,不得违逆。朝廷为这一仗,已经准备了很久,朕隐忍数年,也因如此。如果朝廷打赢,你必须上疏建言,把远在柔然的公主接回来……”
&ep;&ep;说至此处,章榕再也难以为继,扶着桌案剧烈咳嗽。
&ep;&ep;而赵群玉也无法再压抑怒气。
&ep;&ep;“好,好得很,原来陛下的后招在这里等着我呢!当日沈源所请,您轻易偃旗息鼓,老臣就觉得不对劲……”
&ep;&ep;他怒极反笑。
&ep;&ep;“陛下这算什么,以死相要挟吗?若老臣不写,又能如何?”
&ep;&ep;“赵相。”
&ep;&ep;章榕抬起头,双颊咳得染红,神色却很冷静。
&ep;&ep;“以你的聪明,应该明白,这封手书虽然限制了你,却也是你的保命符,能保你善终。新帝若性情柔弱,以后必沦为傀儡,他若性情激烈,也必会与你冲突。他是我弟弟,我不能让他被你们欺负,也不能让君臣不和乱了璋朝的气数。”
&ep;&ep;“还有,阿姊为了我们,远赴柔然和亲,距今已经许多年了,我甚至开始记不清她的样子,但是,朝廷把一个女人扔在塞外,这算怎么回事呢?忍耐是迫不得已的权宜之计,但一个国家若一味忍耐,那就只有灭亡。我和阿父对不起阿姊,但我已经来不及做什么了,我希望你能帮我,弥补这个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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