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浑身浴血。

每一口沉重的喘息都充斥着腥甜的味道。

他遍体鳞伤,他精疲力尽,可猖兵的重重围困依旧一眼望不到头。

他面无表情拔下了一根刺入胸腹的尖牙,那是一位化出原形的猖将最后的馈赠。

李长安将它掷在前方一个重甲猖兵的眼缝上,那猖兵下意识低头躲避,道士已然趁机撞进了它的怀中,剑尖钻进心窝,与甲片撕咬得“嘎吱”作响。

鲜血随之喷涌,将道士的衣裳染得愈加鲜红。

同时。

一枚八角铜锤重重擂在他的后心,身上的甲胄虚影闪烁两下,最后一件护身法器便无声碎裂。

李长安反手一剑,斩下了偷袭者的脑袋。

可大盾与重甲猖兵们已然掩护着更多的敌人围杀过来。

不得已。

只好借着神行箓高高跃起,跳出重围。

可人在半空,便听得弓弦作响,猖兵丛中激射出十数枚冷箭。

要在平时,他已唤来狂风,卷开箭矢。

可如今,定风旗下,毫末难兴。

他只得凭借精湛的剑术勉力拨挡,但毕竟已是苦战良久,动作难免走形,虽然将射向要害的箭矢尽数拨开,却仍让一枚短矢窥得空隙,钻进了大腿肉里。

道士闷哼一声,如同折翅的鸟儿径直栽落。

下方。

密密麻麻的猖兵猖将,早已竖起了刀枪剑林,等着他自投罗网。

道士于是咬开舌(和谐)尖,用出了最后一张符箓。

顿有火光四射,烧空了脚下方丈之地。

得以狼狈落地

可终究太仓促。

他把自个儿硬生生砸在了坚硬的青石地砖上,胸中一口气都被震散了大半,但他顾不了太多,连忙翻身而起。

一抬头。

小山一般的阴影当身压下,头上,一个身形庞大的猖将对着李长安笑得狰狞。

嗡!

这是猖将手中狼牙棒横扫,掀起气流激涌。

唰!

那是狼牙棒掠过地面,犁起碎石四溅。

声威骇人,势不可当。

李长安第一反应便是:

躲!

他的身体也本能地作出了反应。

可刚刚踩出躲闪的步子。

不仅仅是他的腿伤,伤势繁多带来的衰弱,苦战带来的疲惫,都在此时,把他的身子牢牢摁在了原地。

糟糕了。

他只能横起长剑,甚至来不及用巧劲卸力。

砰!

仿若重锤擂鼓。

狼牙棒带来的千钧巨力便结结实实砸在了剑身上,在令人牙酸的钢铁哀鸣中,现代金属锻造的剑身骤然弯曲,并狠狠撞在道士左臂。

“咔嚓。”

清脆的断裂声中,李长安轻飘飘飞起。

这一瞬间。

道士甚至没来得及感受到痛楚,只是恍惚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根羽毛、一丝柳絮,被人轻轻一挥,便飘飘飞起,飞过了刀枪剑戟,飞过了猖兵猖将,飞过了尖牙利爪,然后在感到疼痛的一刹那,又变成了石头、瓦罐,狠狠地掼在了神庙前的石梯上。

然后被惯性裹挟,它就像天真而恶毒的顽童,自个人像它手中可怜的玩偶,被摔打着,被翻滚着,被掀飞,被砸下,最后终于腻味,破破烂烂的被丢弃在登云台旁。

李长安奋力厮杀,想要抵达的登云台旁。

可现在,到是到了,还有什么用了?

他的腿伤了,手折了。方才一番折磨,浑身骨头不知碎了多少。

长剑也被砸弯,便是没弯,他也没有挥剑的力气了。

符箓和法器也早已消耗一空,法力也几近干涸,再没余力去催动神通变化。

便是飞剑……它打着旋儿飞过来,落在了主人身边,像是上了岸的鱼,扑腾了几下,也终究没了动静。

这样一个李长安还能有什么威胁呢?

所以当于枚降下法台,她都没急着去看脚下这个满是泥尘与血污的可怜虫一眼,甚至于,还挥手斥退了几个上来撕咬的猖兵。

她只是望着长街,望着猖群,望着李长安一路厮杀过来的地方。

尸枕狼藉,血流如注。

幽幽叹了口气。

“李道友想必也猜到潇水的真相了吧?”

李长安眸光散乱,恍惚瞪着青空。

“也该猜到老身为何要对你出手。”

李长安偏着头,让破碎的面具从脸上滑落。

由着于枚自说自说、絮絮叨叨。

“……非是老身想要加害于道友,而是这潇水城已是此身仅存之物,不能有半点儿差池,老身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道友安心且去,贫道自会……”

于枚的目光终于垂下来,可话语却突兀一顿。

因她诧异发现,此时,李长安掀开了面具的脸上居然没有鼻子。

面部中央光洁一片,连个孔洞也无。

同时,空气中似有滋滋的电流声,甚至在李长安胸口会暴起些细小的、难以察觉的电花,若是细听,还能听见隐隐的、细若蚊蚋的咏咒声。

“何神不伏,何鬼敢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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