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知县官邸的正堂之中。
&ep;&ep;灯火通明。
&ep;&ep;韶声却只能在院外，远远地望着。
&ep;&ep;她还是来了。
&ep;&ep;且并不想牵累吹羽，所以只是得了人在哪的消息，独自一人前来。
&ep;&ep;来时凭着一口气，丝毫不怕外间的森严的守卫，见着值守的兵士便拦住人问：“我是西苑里的女人。请问这位军爷，我可以进去吗？”
&ep;&ep;话说得意外流畅。
&ep;&ep;一举一动之间，皆蕴含着故京城中的大家闺秀，多年养成的淑容雅仪。
&ep;&ep;兵士哪见过这种阵仗。
&ep;&ep;猛然见到了，难免被哄得愣住。
&ep;&ep;竟讷讷点头：“应该可以，我去通报一下。”
&ep;&ep;当真转身去帮韶声通报了。
&ep;&ep;韶声便在院外等着。
&ep;&ep;人走之后，她来时所依凭的气势也消退了。
&ep;&ep;只好局促地站着。
&ep;&ep;身旁花丛中，蚊虫感受到活人的热气，飞出许多绕着她。
&ep;&ep;韶声却不驱赶，似乎当它们不存在。
&ep;&ep;她心里想的，全是进去之后的事情。
&ep;&ep;其实韶声并未等太久。
&ep;&ep;她问过的那位兵士很快便去而复返。
&ep;&ep;“这位……夫人。将军有请。”他小心翼翼地说，语气也不禁放软。
&ep;&ep;一边说，一边对着韶声鞠躬行礼。行的并非是武人间常有之礼，而是别别扭扭地学着文士的风雅姿态。
&ep;&ep;韶声在指引之下，进了院子，踏过堂前的几级阶梯，推开门。
&ep;&ep;门在身后关上。
&ep;&ep;房中只剩下她，还有主座上的人。
&ep;&ep;——齐朔。
&ep;&ep;灿灿灯火之中，曜光在他的身上流动。
&ep;&ep;一身简朴青袍，仍不掩风流容色。
&ep;&ep;韶声却一直低头。
&ep;&ep;看着自己的脚面，数着地上的花砖。
&ep;&ep;她耳朵里又生出了虫，顺着耳朵爬进她的身子。
&ep;&ep;有的压在她的心口，让每一次跳动，都负着极大的重量。
&ep;&ep;还有的牵住她的双腿，将她往反方向拉扯。
&ep;&ep;你怕你怕你怕！快逃快逃快逃！
&ep;&ep;虫子又开始说这些了。
&ep;&ep;韶声用尽力气压住这它们，一步一步向前。
&ep;&ep;然后，跪拜于地。
&ep;&ep;她本来想好了，要学着观云一般，拜见时口称大王。
&ep;&ep;但终是叫不出来。
&ep;&ep;只能沉默地叩首。
&ep;&ep;额头磕于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ep;&ep;“好久不见。”上首的声音缥缥缈缈，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ep;&ep;“今夜……贸然打扰你的那个小姑娘，她……不是有意。她不是奸细。”韶声紧紧埋着头，声音同她整个人一般，困于双手围成的方寸之间，又闷又哑。
&ep;&ep;并不与面前之人寒暄。
&ep;&ep;她不敢。
&ep;&ep;只想快点将来意说明，好得一个痛快的审判。
&ep;&ep;连眼睛颤抖着也闭上了。
&ep;&ep;“请你放了她。”她闭着眼睛又说。
&ep;&ep;“一别经年，柳小姐大概是忘了故人。”
&ep;&ep;声音越来越近，由虚转实。
&ep;&ep;如果韶声睁开眼，便能看见——是齐朔站起身，走到了她身边。
&ep;&ep;他的脚步与声音一般，平静无波，不紧不慢。
&ep;&ep;手上的动作却截然相反。
&ep;&ep;单手一把便提着韶声的衣领，将她拖得站了起来。
&ep;&ep;另一只手钳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向自己。
&ep;&ep;“昔日种种，正如昨日种种。我却记忆犹新。”
&ep;&ep;齐朔声音未变，仍不起波澜。
&ep;&ep;但面上却酝着风暴。
&ep;&ep;黑黑的瞳孔，透不出一点亮光，仿佛漆黑海面上汹涌又不见底的漩涡，要将人立即吞噬，尸骨无存。
&ep;&ep;他的神色不是她记忆里的嘲笑讥讽。
&ep;&ep;——是纯粹的怒意。
&ep;&ep;韶声对这种怒意很陌生。
&ep;&ep;这使她不由得在脑中仔细搜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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