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他还是睡不着,起身出了帐子,低着头慢慢地走到营外河边,看着水里的月亮。

&ep;&ep;小皮靴踏在草地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兰雅走近,跳到青色的大石头上坐着,看不出醉了还是清醒。

&ep;&ep;“公主怎么不休息?”顾少爷抖了抖衣袍,也坐到石头上。

&ep;&ep;“想起故乡了。”兰雅笑了笑,她眼里映着水中月亮倒影,如同河水映着天上月亮。

&ep;&ep;顾少爷沉默片刻,问:“公主不就是安克图部的人么?这里不是故乡?”

&ep;&ep;兰雅低低地笑了一声,而后抬起手,指向某个遥远的方向:“不,我的故乡在那儿。”

&ep;&ep;“我很小的时候,草原上有七个部族,还没有成为一体。我的部族毗邻达尔罕山脉,山上终年积雪,山下如春。后来……后来有一天,另一个部族带兵压至,我的故乡没有了。吕厄萨经过时,把我带回来。”兰雅道。

&ep;&ep;她裹着靴子的小腿悬空晃啊晃,微微侧头一笑:“那天,他们驾着战车、骑着战马,上万漆黑流箭燃着火坠入城里,他们来找传闻中无尽的财富,那些在传言里绚烂耀眼矿藏,有鎏金的色泽……”

&ep;&ep;“鎏金矿脉?”顾少爷惊异地道。

&ep;&ep;兰雅点点头,夜风抚过她乌黑的发丝。

&ep;&ep;“兰雅,该睡了,不要再想。”裴珩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

&ep;&ep;顾少爷绷紧了背脊,回头看去,见到裴珩长身玉立,月光下眉目如画,似有醉意,又格外清明,不知何时过来的。

&ep;&ep;兰雅恍若未闻,在青石上望着月亮,喃喃道:“可是,裴珩。”她略生硬地缓缓念出这名字,头渐渐低垂,“你知道吗,我们的土地上,根本没有那些矿脉。”

&ep;&ep;“我们的土地上,只有开不败的曼尔玛花,大捧大捧在山坡上、帐子前,姑娘们鬓边,多漂亮啊……”

&ep;&ep;“可他们踏平、烧毁了整座城池,杀死九万人。那些人提着刀剑,在马背上暴躁地谩骂,愤怒至极。他们愤怒什么呢?铁骑来了又去,像是甚么都没发生过……”

&ep;&ep;裴珩低声道:“兰雅,你喝醉了。”

&ep;&ep;兰雅仿佛沉浸在梦魇中,兀自说道:“可我的故乡,我的族人们,又算什么呢?从春天开到来年的曼尔玛花,又有谁会在意?”

&ep;&ep;“裴珩。”她抬头,眼里满是泪水,“达尔罕山脚下的花儿,可再也不会开了。”

&ep;&ep;裴珩长叹一口气,上前在兰雅后颈轻轻一捏,兰雅闭着眼睛倒在他怀里。裴珩对顾少爷道:“去找胥锦,在他那里休息一晚。”

&ep;&ep;顾少爷仿佛才回过神,他对上裴珩深邃的目光,只觉得整个人都被看透了一般,不由猛地一震,紧攥的五指松开,低垂着眉目道:“是。”

&ep;&ep;裴珩将兰雅送回公主大帐,而后穿过寂静的营地,到燕云侯那里。他脱下华服锦袍,换上一身黑色的修身夜行服,燕云侯与他同样的打扮。

&ep;&ep;“不该让兰雅和亲。”裴珩淡淡道,“虽然安克图部没有参与,但吕厄萨带她回来时,她已经记事了。”

&ep;&ep;燕云侯道:“木已成舟,大燕若推拒这位公主,她往后就艰难了,去燕国,还有我们在。”

&ep;&ep;“顾少爷究竟是怎么回事?”裴珩问,“国仇家恨,灭族之痛,他听了反应很大,但一直忍着。”

&ep;&ep;燕云侯的手一顿,只道:“他已经忘了,我……或许是我的错。”

&ep;&ep;裴珩没有多问,随手抄了一柄长匕首,燕云侯带着贴身佩剑,两人趁夜潜出大营,吕厄萨将备好的马匹交给二人,目送他们消失在暗夜远方。

&ep;&ep;顾少爷依言去找胥锦,钻进帐子里,胥锦招呼他过来躺下。

&ep;&ep;“胥锦,我听说这里从前有七个部族,如今只剩下六个。”顾少爷道。

&ep;&ep;“嗯,兰雅公主的部族被……吞并了。”胥锦犹豫了一下,自己也不知为何,没有用“灭族”这个词。

&ep;&ep;“是谁?谁做的?”顾少爷问。

&ep;&ep;胥锦道:“纥石烈部,当今大汗王出身的部族。”

&ep;&ep;顾少爷沉默了好一会儿,问:“兰雅肯定会恨汗王,可吕厄萨与汗王的部族交好……”

&ep;&ep;胥锦感觉他声音渐渐低下去,情绪有些奇怪,便伸手给顾少爷盖好毯子:“睡罢,王族的事情没法用爱恨解释,今天是朋友,明天就是敌人。”

&ep;&ep;“侯爷和王爷去哪儿了?”顾少爷有些困倦,迷糊道。

&ep;&ep;“去办点事。”胥锦拍拍他,“睡罢,醒来就见到他了。”

&ep;&ep;天亮前,裴珩和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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