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傍晚的时候,他们的马车进了城里,在一家酒楼停了下来。

凤静毓隔着放下碧翠竹百叶帘的车门低声问:“嫂子,三哥醒了吗?”因为凤静毓主理运河开凿的事宜,这一趟,除了凤静熙夫妻,同行的还有凤静毓与慕容黄芪。

凤静熙淡淡道:“醒了。”

听到凤静熙低凉的声音,凤静毓立刻变成大嗓门:“三哥,我请你吃天下最好吃的卤煮。”

沈容容听得一脸黑线。还没开口果然听到跟在凤静毓身后的慕容黄芪拍脑袋的声音:“凤静毓,你是笨蛋吗?你以为你三哥和你一样的属相吗?”

沈容容立刻大笑起来,原来凤静毓竟然肖猪。

凤静熙看她一眼没说话。

沈容容笑得肩膀发抖,她一边替凤静熙重新绑好棉袜上的袜带,一边听见车外凤静毓嘀嘀咕咕:“偶尔吃一下没关系吧。”说完,他顿了一下,似乎突然想明白什么,理直气壮地反问慕容黄芪:“你不是神医吗?伺候我三哥快一年,连顿卤煮都不能吃,你这个庸医!”

慕容黄芪气得发抖:“有胆子你自己去问容容,为什么你三哥到现在都奄奄一息。看你三哥怎么收拾你!”

沈容容立刻收敛了笑容,灰溜溜看了凤静熙一眼,凤静熙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沈容容扶着他起来,蹲在他脚边替他穿鞋,一边同他嘀嘀咕咕:“哪有奄奄一息那么严重,是吧?是吧!”

凤静熙不说话。

沈容容替他披上貂裘,冲着外面喊道:“喂,轮椅准备好了没有?不许吵架!”

凤静毓立刻钻进车里,为难地看着凤静熙:“三哥,我不知道你不能吃卤煮。”

凤静熙淡淡道:“你们吃。”

那顿饭,壁垒分明。

凤静毓和沈容容吃得心花怒放。

他们旁边那一桌,凤静熙和慕容黄芪面前四个精致的炒菜,沈容容借了店家的厨房,替素有洁癖的两人炒了两荤两素。

吃过晚饭回行馆的时候,沈容容一上车,凤静熙立刻微微皱了皱眉,却没说话。

沈容容闻闻袖子,都是卤煮的味道。她揶揄道:“我看依你这样好洁的性子,就算长了一张铁胃,你也不会靠近卤煮半步。”

凤静熙皱着眉头道:“我不喜欢它的味道。”

沈容容笑嘻嘻道:“一到行馆我就去洗澡。”

到了行馆,沈容容果然立刻去沐浴,然后清清爽爽去找凤静熙。

凤静熙也已经沐浴过,靠坐在临窗的一张躺椅上,正在与凤静毓说话,他们面前摆着一张长长的木架,上面支着一副皮纸绘制的地图。

沈容容接过善菊端来的药材,最近凤静熙有些犯咳疾,她用小秤分别称了药材的重量,在竹臼里碾碎放进壶里,往红泥小炉里添上一把榄核,慢慢煮养气清肺的药茶,待茶煮好了,用茶盏盛了放到那两兄弟的桌上。除了不时添茶,她就坐在一旁安静地看书。

凤静熙兄弟二人谈到很晚,凤静毓才收了图纸离开。

沈容容推着凤静熙回卧室,替他宽衣、扶他躺到床上。

她把手脚缠到他的身上,轻声说:“我们刚出来一个星期。”

“嗯。”凤静熙闭着眼睛。

“我们走得并不快,但你还是吐得厉害。”

“容容,白天的时候,我们讨论过这件事。”

“你难得心情那么好,我想你开开心心的。”

“我挺高兴的。”

沈容容沉默了一下,轻轻说:“静熙,虽然我和慕容黄芪替你调理了一些日子,你的身体恢复得其实并不像你想得那么好。”

“嗯。”

“你知不知道,就算我使出身解数,旅途劳顿,我至多只能保你身子不会继续变差,但你这一趟并不是单纯的旅行,你很忙碌。”

“容容。”

“嗯?”

“等这一趟南行之后,我陪你到皇都郊外的庄子住几年好不好?”

“什么陪我,应该是我陪你。”沈容容咕哝,知道他变相答应她等这趟出行之后,他会好好休息一阵子,只是,这句话还有一层意思就是,他这一趟出行肯定少不了劳碌辛苦。

黑暗里,传来凤静熙低低的笑声。

沈容容捏他:“别笑!我觉得你大概会忙到生命最后一刻。”她叹口气:“如果你是个笨蛋就好了。”

沈容容本以为这样的节奏已经很忙碌,没有想到一天比一天忙。

凤静熙由他们陪着,白天就看山、看水,到河道的港口码头查看,还会查看各地的民情,他还会同各地商会的人见面,同漕运的人见面,他们的行踪并未刻意隐瞒,相反,为了方便,他们甚至会提前对下一个城池通报,让当地的知府在他们到达前先准备好他需要的文书档案。沈容容曾经奇怪地问他,难道不怕地方官员欺上瞒下或者伪造文书。凤静熙只漫不经心地说了两个字,不怕。时间长了,沈容容就不觉得奇怪了,凤静熙思维极缜密,他总是从一些很奇怪的角度看事情,然后,寻找到自己需要的信息。晚上,从东昭各地送来的消息、邸报、从京城传来的书信会由随行的书记官整理后送到书房,各地的地图、工程的图纸越来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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