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运站起来,跟着她悄悄地出了驿馆。

月光非常明亮,简直如白昼一样,远处的桑亁河也闪着银色的光辉,只是在柳树林中,阴阴的一团,乍一看,如一片青雾。透过青雾,仍可看见点点银光闪烁着,眨着眼睛。这是月光穿过柳树叶罅照到湖面上的反光。

但在耶律隆运看来,那是萧绰的召唤。他满心欢喜地向河边走去,他的脚步是轻快的,还流着血的脚一点也不疼痛,像有一只大手将他托举起来了。他快乐得热泪盈眶。

“燕燕,等着我,我很快就要追上你了,你别走这么快呀。”

耶律隆运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快要飘浮起来了,仿佛他不是在桑亁河河边奔走,而是骑着一匹骏马在无垠的草原上驰骋,原野上鲜花盛开,他穿行在一片花海里,五彩缤纷的鲜花几乎淹没了他,也淹没了萧绰。

他的燕燕忽然不见了,耶律隆运茫然站在旷野里,周围是一片明亮的银光,静悄悄的,连风都没有。

耶律隆运茫然若失,大声呼喊:“燕燕,燕燕,你怎么又跑了?你在哪儿?”

没有回答,但是,耶律隆运分明听见了,有声音从渡口那边传来:“我在这儿。”

耶律隆运看着那眨着眼睛的桑亁河,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只觉得眼前有一团亮光照耀着他,高大的柳树像一排侍卫列队等着他,平整光滑的河面如一条宽阔的道路在他面前延伸着。

流水潺潺,仿佛车轮从“路面”驶过,以至于让耶律隆运对脚下是一条大道深信不疑。

他站在河边,没有找到他的燕燕,他便坚信燕燕已经坐着马车走了。他决定追上上她,走上了他脚下的大道。

他的眼前鲜花又盛开了,西山上的桃花,留守府内杏花,黑山的金莲,二哥墓后的杜鹃,怡和园内的芍药花,潢川上的马兰花,万紫千红,在他眼前铺展开来。萧绰在前面向他招手,笑靥如花。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悠扬如钟,清脆如磬。耶律隆运笑了,只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轻,如一片鸿毛,随风飘举,飞向了无垠。

这天夜里,耶律狗儿睡得很沉,不断地做梦,一个接一个地,好像是一场梦,又支离破碎,把他埋在里面了。

次日醒来,阳光灿烂,是一个明媚的清晨。驿馆前面的桃花一夜盛开,灿如云霞。

耶律狗儿见了,非常欣喜。他知道耶律隆运很喜欢桃花,不知他见了桃花时,是怎么开心?他要把这个好消息早点告诉他。

耶律狗儿走到耶律隆运的卧室门前,侧耳倾听,屋内没有声音,轻轻地推开门,只见被褥揉成一团,以为,耶律隆运怕冷,蜷缩起来了。遂走了过去,却发现床上没有人。耶律狗儿顿时惊慌起来,连忙跑出去问侍卫,都说没有看见大丞相。

耶律狗儿越是惊慌,在驿馆的各个角落里寻找,没有半点踪迹。

耶律狗儿心里沉重起来,说:“糟了,大丞相一定偷偷地出去了。”

驿馆里所有人都惊慌起来,搜寻随即展开,几十人在驿馆前前后后找了一个遍,没有找到。

有人说:“大丞相年纪大了,脚又受了伤,不会到很远的地方去的。”

而耶律狗儿的心越来越沉重了,巨大的恐惧紧紧地压着他,让他一阵阵地颤抖。他紧张地往渡口走来,没多远,他发现耶律隆运的一只鞋,他捡起鞋,向渡口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