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以良紧抿薄唇,久久也没有答应。

她软软地靠在他的怀中,阖上的长长睫毛没有当初的浓密卷翘,眼睑下方还有青黑的痕迹,她见他久久不语,近乎哀求的握着他的手:“答应我,好不好。”

他怎么舍得让她难过呢,就算再艰难,他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她见他颔首,心满意足的笑了。

她怎么那么残忍,放任他一个人留在这里,还要他好好活着。

宋以良压下喉咙里的酸涩,紧攥着她冰凉的手,轻声絮语:“我给信厚和阿辛找了个学校,九月份开学就可以去上课了。”

“你前两日说想吃的平桥豆腐,我找到了一个做淮扬菜的师傅,明天就能上门了。”

“给岳父的衣冠冢已经立好了,你想什么时候去看看?”

长时间的静默,没有人回应他,他握着她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她要他好好活着,可是没了她,他怎么能好好活着。

他以为他会流泪的,可是他没有,眼眶通红,双眸干涩,却没有半滴眼泪。

原来真到了这一刻,他反而要比他想象中的平静得多。

就这样抱着她不知过了多久,怀中人的身体渐渐冰冷。

他轻轻将她放在床上,她这样轻,如羽翼般,这一个月来她迅速的消瘦,原先的旗袍穿在身上已经不再是婀娜多姿了。

梳妆镜前还摆着她最喜欢的各式化妆品,其实他很想告诉她,不必上妆她一样很美,可是没机会了。

他有太多想和她一起做的事,都没机会了。

敷粉、描眉、涂唇,她平日里上妆时,他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看得久了,也就会了。

她最爱漂亮的,怎么临了,却那样去了呢。

他舍不得她有半点遗憾,长指执着丹琪唇膏为她苍白的双唇润上红色,看上去和往日无异。

她躺在床上,就好像睡着了,妆容精致,香味袭人,身上穿着她最好看的那件旗袍,仿佛下一秒就会醒来,笑盈盈的看着他,轻声细语说骗到你了。

宋少将的太太死了,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重庆上层社会。

有人怜悯,有人惋惜,可是更多的人是欢喜。

宋少将的相貌是一等一的俊朗,又是个少将,一听说他的新婚太太死了,不少官家太太喜不自禁,都想着怎么将自己的女儿侄女介绍给他。

于准尉那里每天都有打探消息的,问的皆是宋以良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人麽,就是这样。

死掉的人尸骨未寒,活着的人已经做好了打算。

能在灵堂上哭一鼻子的人,给的也不过是宋以良的面子。

灵堂就摆在宋公馆,连着一个月的艳阳高照,在宋太太去了那日,竟是乌云蔽日,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绵绵阴雨叫人心生烦躁,却并未阻碍了前来吊唁的人的脚步,宋公馆门前车水马龙,人人都面容哀戚,神色凝重。

宋以良还是一袭笔挺的军装,原本俊美的面容因为下巴上尚未清理的胡渣显得硬朗不少,他眸光深邃,神情淡漠,不知在想些什么,让人莫名觉得有几分疏离。

一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在母亲的授意下,缓步走向宋以良,一双大眼含俏含笑,双靥微红:“宋少将,请节哀。”

她含羞带怯的神色惹得宋以良侧目,他的眸光定定凝着她,半晌才轻笑一声,鹤清才去了多久,这些人就已经开始盘算了。

不过她到底算个什么东西,又哪能比得上鹤清。

宋以良薄唇凝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小姐博学,不知可曾读过元好问的《雁丘词》?”

“那等封建糟粕……”少女语塞。

“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宋以良唇边流出几声讥笑,不再理会少女。

莺儿燕子俱黄土,他也想随她去了,皆化作一抔黄土,可他答应了她,他不能食言,就算再苦,也要撑下去。

可是他不知道他能撑到哪天。

宋以良抬头望了望阴雨绵绵的天空,有些出神。

这样风雨凄凄的日子,像极了他和她初遇的那天。

那时她还是个张扬的大小姐,被宠上了天,他只看了她一眼,洋伞下的小脸就微微泛红了。

他漫不经心的收回视线,司令家的千金,脾气娇纵,娶妻娶贤,他看不上。

后来,她开始了死缠烂打,甚至说服了司令订了婚约,他对她的厌恶愈发的深了。

只是没想到他发誓这辈子死也不会看上的人,竟成了他心间上念念不忘的存在。

是报应吧,报应他妄下定论和年少轻狂。

到了晚上,信厚和阿辛双双跪在灵堂守夜。

也只有到了晚上,来自心底的孤寂才让人更绝望,白天时,他还能忙着迎接前来吊唁的人,稍稍催眠自己。

这样自欺欺人的情绪到了没人的时候便被无限放大,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的照片,笑靥如花,她仿佛还是那个会调笑他的大小姐。

不知为何,他闷笑一声,真是世事无常。

信厚的哭声渐渐拉回了他的思绪,他抿了抿唇,眸光晦暗不明。

“阿辛,你可愿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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